壞女人,不該死 加载评论...
資訊  2024-03-01

剛剛收官的《南來北往》,迎來了一個最具爭議的結局。

牛大力偶遇當年愛而不得的女神姚玉玲,對方如今是破落潦倒的燒烤攤老闆娘,而自己春風得意,身邊還有個年輕貌美的小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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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來北往》(圖源:微博)

男頻爽文的經典「莫欺少年窮」情節,這次不奏效了。最大的爭議點在於,極度愛美、想過好日子的「精明」女人姚玉玲,該不該有這樣一個結局?

國產劇中不得善終的「精明女人」,不止姚玉玲一個。《北京愛情故事》里的「拜金女」楊紫曦被富二代男友拋棄,不能生育;《歡樂頌》里的樊勝美沒攀上曲連傑,和王柏川也分道揚鑣;《男才女貌》里的顏如玉絞盡腦汁成為旅行社老闆娘,最終在股市中傾家蕩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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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愛情故事》楊紫曦(圖源:微博)

對金錢、名利的嚮往與追逐成了此類女性角色的污點,只要敢表露一絲一毫,就會在編劇的筆下以及觀眾的嘴中萬劫不復。在過去,這幾乎成為國產劇中精明女人的宿命。而今,大家對精明女人的態度正在改變,從觀眾對姚玉玲的討論就可見一斑。

當刻板套路開始失靈,創作者應該想想,精明對於女性角色來說,到底是不是一種錯?

我「精」故我在

精明女人,可能是國產劇中最不討喜的一類角色。

形象上,她們一般美得耀眼且妖艷,散發著迷人的反派氣息;行為邏輯上,她們從不掩飾自己的慾望,也不會輕易放棄對金錢、名利的野心與追逐。

正因如此,精明最容易與虛榮掛鉤。最直白的是《北京愛情故事》里的楊紫曦,當閨蜜林夏苦口婆心勸其找個好男人嫁了的時候,楊紫曦苦笑道,「男人根本靠不住,婚姻更是一文不值的東西,不管跟什麼樣的男人在一起,最後受傷的都是我們女人,那我幹嘛不找一個有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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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愛情故事》楊紫曦(圖源:微博)

虛榮的進一步,則是「誰過得好就跟誰」的「朝三暮四」,這更會引起指摘。比如《南來北往》中的姚玉玲,在觀眾眼裡,汪新出事後姚玉玲就與其分手,沒事了再複合,看不上追求她的牛大力,轉身選擇條件更好的賈金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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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來北往》姚玉玲(圖源:微博)

為了讓精明女人對金錢名利的追逐更具合理性,這種女性角色在野心、能力、美貌之外,通常都有個難以擺脫的原生家庭:只認金錢的爸媽、只會吸血還拖後腿的哥哥,構成了一種常見的敘事樣本。

比如《男才女貌》中的顏如玉。她來自偏遠山區,出生於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上面有個不爭氣的好賭哥哥。通過自身努力,她考到上海大學歷史系,畢業只能找到健身舞教練的工作。想過上好日子的顏如玉非常珍視這一機會,但卻迎來了女主角蘇拉的一句,「你怎麼會找那種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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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才女貌》(圖源:b站)

為了加強這一對比,蘇拉被高富帥邱石追求,後者還幫蘇拉媽媽搞定上海戶口,而顏如玉為了償還哥哥債務和照顧患病父親,只能通過旅行社的灰色地帶賺取外快,最終被蘇拉發現,扣除所有收入。

後來《歡樂頌》里的樊勝美也沿用這一人物邏輯。同樣不爭氣的家庭讓樊勝美買假包自抬身價、喜歡去飯局上「掐尖」、致力於釣上金龜婿改變自身命運,同樣也要面對富二代曲筱瀟「她以為她是這個桌上的女賓,其實她是這桌男人的主菜」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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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頌》曲筱綃(圖源:微博)

如果說以上的精明女人多少還抱有對男人的一絲幻想,試圖通過嫁入豪門改變命運,那麼另一類的精明女人為了實現自己的野心和抱負,可以把男人踩在腳上,不擇手段,不顧一切。比如《家,N次方》里的趙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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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N次方》趙雯(圖源:b站)

「你其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傍款族,你只不過是把他們當棋子,來實現你自己的夢想而已。」趙雯為了擠進時尚圈,過上「金色的生活」,不惜踩著男友上位,出賣好友。只要能爬上去,幹什麼都行。就像趙雯自己所說,「眼見就要出名了,你說這恥不恥的,我還有必要理嗎?」

不過,不管怎麼折騰,劇中的精明女人總會成為女主的陪襯。作為「真善美」的反面,她們最後也往往難逃悲慘的結局。

不得善終,是宿命還是退步?

精明女人不能有好下場,似乎成了國產劇創作的默認邏輯。

從劇作上來看,精明女人往往作為女主的對比存在,精明女人越愛慕虛榮、不擇手段,越能體現出女主角身上寶貴的特質,這也符合過去主流電視劇的敘事邏輯。

《男才女貌》把蘇拉作為絕對正面的形象進行刻畫。面對高富帥邱石送出的一棟別墅以及深情告白,蘇拉仍然堅持自己打拚,拒絕當邱石背後的家庭主婦;同樣想在上海立足,顏如玉則成了蘇拉的對立面,她一樣想過好生活,但卻將希望放在了成為旅行社老闆娘上,並為此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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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才女貌》顏如玉(圖源:b站)

這就決定了精明女人的角色定調,即負面要素佔比更多。一個朝三暮四、愛慕虛榮又不擇手段想上位的女人,自然不配擁有好結局。

更重要的是,這也契合了當時電視劇在藝術創作之外的另一重要作用:價值表達。《家,N次方》《北京愛情故事》都是2010年左右的作品,彼時最轟轟烈烈的社會事件是「寧可坐在寶馬車裡笑,也不在自行車上哭」。

當時網友幾乎一邊倒地聲討在《非誠勿擾》舞台上說出這句話的馬諾,嘲諷其為「寶馬女」。事件過去十餘年後,還有網友扒出馬諾婚後半年遭7次家暴,力證電視劇中的不得善終也會發生於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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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誠勿擾》馬諾(圖源:微博)

除了價值表達,對於精明女人的「討伐」也體現著傳統大女主形象在市場上的話語權,以及在更深一層折射著觀眾對於性別、情感、金錢關係的固有認知。

誰過得好跟誰走,沒用的人就棄之如敝履,這與傳統價值觀相背離。畢竟在過去的諸多電視劇中,女主角都是忍辱負重,陪著男主角白手起家,任勞任怨,有苦也不說,比如《娘道》中的瑛娘。

因此,這些「背棄女德」的精明女人在觀眾眼中,都不應該得到好結局。某種程度上來說,精明女人的不得善終也讓是為了讓觀眾「出一口氣」。

《南來北往》的大結局,曾經闊氣時髦的富太太姚玉玲,變成了燒烤攤老闆娘,穿著過時土氣的大棉襖,迎著寒風賣烤串。而曾被拒絕的牛大力,則華麗變身為大老闆,牽著一身名牌的年輕貌美小女友,在燒烤攤前完成一場「解氣」的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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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來北往》(圖源:微博)

不過,就像姚玉玲的扮演者姜妍在採訪中說的,「姚玉玲是一個悲劇色彩的人物,她愛慕虛榮,今天來看是沒什麼好指責的,但在那個年代是被指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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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明」從來不是貶義詞

牛大力的氣解沒解不知道,這個結局反倒讓觀眾一肚子氣。

有觀眾認為,姚玉玲的結局與前期人設不符。在前面的劇情中,姚玉玲極度愛美,自己改工裝,把糧票換成布票,為了美可以餓暈,而最後的大結局則將其設置成一個蓬頭垢面、絲毫不顧個人形象的燒烤攤老闆娘,讓人覺得過於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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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來北往》姚玉玲(圖源:微博)

尤其將姚玉玲與牛大力的生活現狀進行對比,更是成為觀眾眼中的「閑筆」。落魄潦倒的姚玉玲和年輕貌美的小女友在此刻都成了牛大力的陪襯,共同完成男頻爽文的經典套路。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在男頻爽文之外,一個更深層的意義在於,精明女人都沒好結局,也是潛移默化對女性完成一種規訓:畢竟面對這樣一個結局,人人都可以罵姚玉玲,但說出「人人都想成為姚玉玲」,就需要三思了。

圍繞姚玉玲的激烈討論也說明,現在的觀眾已經不吃「精明女人不得善終」這一套了。一方面在劇作上,越來越多的國產劇開始把「精明女人」當人看,這種角色得到了不輸主角的生動、完整刻畫以及個人成長線,精明女人或許最後「人財兩空」,但卻收穫了成長和自由。

《歡樂頌》第二部中的樊勝美,終於擺脫原生家庭的束縛,也從根本上認清了自己從沒被愛過的現實。曾經執著嫁入豪門改變命運,靠男人拯救自己的樊勝美,最終孤身一人,自由自在地走在上海街頭,收到了靠個人能力掙來的工資,也能坦然地說出「成年人最可悲的,是永遠覺得自己有愛,會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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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頌》樊勝美(圖源:b站)

另一方面,現在的觀眾也更能拋開「精明」這一點,更全面地看待這些角色身處的環境,進而理解她們作出的對應選擇。

在《南來北往》中,不少情節已經說明姚玉玲沒有選擇牛大力,不僅僅是因為物質條件,牛大力也從不理解姚玉玲。甚至會對著愛美的姚玉玲說,「別打扮了,打扮了給誰看?」

《北愛》中對楊紫曦愛而不得的吳狄選擇跳樓,在楊紫曦的閨蜜林夏眼裡是一種浪漫,但在現在觀眾的眼裡,多少帶著點不成熟以及可怕。對於楊紫曦這一角色,觀眾也從之前的嗤之以鼻,變成了現在的「逐幀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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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觀眾對這些角色的態度變化可以看出,以「精明」蓋全部,只要沒有嫁給「老實人」,就要不得善終,不該是劇作中追求的「爽點」;對於更好生活的追求,也不應該成為一個角色的污點,最終成為壞人,往往是因為選擇了錯誤的手段。

或許當「精明」對於女性角色不僅僅是貶義詞,我們才能看到國產劇女性形象的更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