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陳思誠擔任編劇和導演、改編自麥家同名小說的電影《解密》於8月3號上映,該片講述了破譯專家容金珍傾盡一生、為國效力的故事。影片憑藉奇觀想象、史詩呈現等在宣傳和點映中獲得了業界一致誇讚,但上映后卻未掀起市場熱潮,截至暑期檔收官累計票房僅3.3億,與號稱5億的投資相比,虧損已成定局。同為諜戰片,為什麼《解密》的市場表現不及《無名》《懸崖之上》等同類作品,背後原因值得深思。
諜戰電影的類型創新和工業化突破
在正式上映前,《解密》獲得了業界的一致好評。在首映和超前點映階段,現場觀眾和影界同仁都對電影表示了肯定。影協、作協和文聯更針對《解密》舉辦了觀摩研討會,業內專家對電影的創作突破和價值表達等表示了認可。原著作者麥家也在各大媒體平台上表示,《解密》是他「迄今為止最滿意的改編作品,無之一」。
《解密》能夠獲得如此高的業界評價,主要在於兩個方面。
首先是類型上的創新。《解密》將諜戰、奇幻、歷史、傳記元素融為一體,是一部「難以用類型去定義」的影片。電影保留了原著採訪體的形式,用親人和密友的視角去講述容金珍的生平,將破譯線索貫穿始終,通過夢境元素打造奇幻場面,更用特殊時期的歷史背景去烘托家國精神的內核,多維度多視角破譯人生密碼。正如麥家在接受人民日報採訪時所說的,「《解密》不同於以往的類型電影,它力圖開闢一個新的領域,要給中國電影注入新的樣態、新的概念,為中國電影走向世界塑造嶄新的形象。」
其次是電影在工業化層面實現了較大突破。原著《解密》中,容金珍破譯密碼的靈感來自於夢境,而將關於夢境的文字描寫轉為屏幕上的影像呈現出來,是極其考驗製作功力的。電影為了打造「十個夢境」,可謂不計成本:3000多張設計概念圖、100多個場景、20餘條街道改造、8萬多平方米總搭建面積、10萬多件道具,歷時9個月的美術工作,全程IMAX特製拍攝。影片中視效鏡頭的佔比超過了63.2%,也可以看出後期視效的複雜程度。整部電影持續出現的夢境特效,給觀眾帶來了巨大的視覺衝擊。
雖然觀眾對電影的類型創新和工業化突破也深有感受,不過當回歸到故事內容本身,電影似乎與普通觀眾之間有些隔閡。
《解密》上映首日票房4089.13萬,次日還保持在3859.02萬,但從第三天便有懸崖式遞減之勢;電影的豆瓣評分也僅有6.4分,可見上映后普通觀眾並不買賬。對於一部號稱製作成本超5億的工業大片,從目前市場表現來看,收回成本已成泡影。
劇情與氛圍,仍是諜戰片票房的關鍵
諜戰電影往往以情報傳遞、間諜潛伏等內容為主,強調身份的反轉和心理層面的較量,用懸疑推理的劇情和緊張刺激的氛圍拿捏觀眾心理。從票房上看,於2021年上映的《懸崖之上》,憑藉著11.91億的成績,穩居諜戰電影票房之首。
《懸崖之上》雖然是張藝謀導演首次嘗試諜戰題材的創作,但導演精準把握了諜戰片的創作規律,把典型元素融入其中,將諜戰劇情拉滿,這也是電影得以賣座的主要原因。
《懸崖之上》講述了幾名共產黨特工隱藏身份,闖入敵營,拯救在日本731部隊中倖存者的故事。在劇情上,導演將故事主線濃縮到「烏特拉」秘密行動這一件事情上,節奏比較集中和緊湊;在智慧和心理的博弈層面,充滿了特工和特務兩派的互相試探;在身份的反轉設定上,於和偉飾演的周乙也具有很強的可解讀性,能夠看出張藝謀這位老牌導演對劇情和氛圍的把控功力非常高超。
反觀《解密》,電影中的諜戰氛圍是相對較弱的,本身更偏向一種古典的氣質。同時在觀眾的觀影反饋當中,劇情比較弱、事件很分散等,也成為吐槽的主要方面。
《解密》改編自麥家的同名長篇小說,故事本應有紮實的文學基礎,但最終呈現卻給人以堆砌情節、敘事蒼白之感,其實是因為原著的超大體量和電影篇幅的匹配度出了問題。電影刻畫了容金珍的一生,時間背景從1946年跨度到1964年,涉及兩性、家庭、師徒、家國等多方面的複雜關係。陳思誠試圖用156分鐘的時長來承載這一切,必定難以取捨,很多觀眾反應節奏緩慢、枝葉過多,比如對容金身世的過多鋪墊、容金珍與妹妹必瑜的感情線等都是觀眾吐槽的部分。
加之《解密》在人物身份的設定上,沒有什麼反轉驚喜;在心理的博弈上要麼多是容金珍自己的心理活動,要麼是跟老師的隔空對話,過於文藝氣質,缺少能吸引普通觀眾的戲劇化情節,這些在一定程度上都削弱了影片的市場吸引力。從《懸崖之上》和《解密》的票房差異可以看出,劇情與氛圍仍是諜戰片贏得市場與觀眾的關鍵。
文藝氣質的諜戰電影,需要哪些加持?
雖然《解密》在票房上略顯遺憾,但陳思誠在藝術層面的極致追求,是可以窺見的。而另一部同樣走藝術氣質的諜戰電影《無名》,跟《解密》卻有著不同的票房結果。
《無名》由程耳編劇、執導,梁朝偉、王一博等主演,講述了在全面抗戰爆發的背景下,我黨地下無名工作者們與多方敵人周旋,直至戰爭勝利的故事。程耳導演的作品往往很注重藝術表現和文化內涵,所以《無名》剛開始並不被市場看好。但最終電影收穫9.31億的票房,在諜戰電影中票房僅次於《懸崖之上》。
《無名》跟《解密》相比,同樣具有文藝氣質,並且在內容上都收到了觀眾對於「剪輯比較零碎」「故事性較弱」的反饋。但為什麼《無名》票房可以低開高走,而《解密》票房持續走低?或許可以從外部環境窺探一二。
一方面,電影市場的整體環境一定程度上影響著觀眾的觀影熱情。《無名》上映於2023年的春節檔,當時處在大環境開放后的新年伊始,電影市場逐漸開始恢復活力,觀眾的觀影熱情也在逐漸上升;且與《無名》同檔期競爭的影片較少,相對來講,電影被觀眾選擇的幾率會更高一些。而今年暑期檔的電影市場整體呈現不溫不火的態勢,大部分影片均以平淡的成績收尾,只有《抓娃娃》和《默殺》殺出重圍,而藝術氣質和古典氣質的影片跟高話題度和情緒性的影片相比,也缺少市場競爭力。
另一方面,電影的宣發對文藝氣質的影片來說尤為關鍵。《無名》在宣傳時打出的「超級商業片」口號是一個有力的記憶點,看似自嘲的調侃,實則表明了導演在創作上的新突破,力圖打破觀眾對程耳以往作品的刻板印象。
從導演的層面來看,《解密》也是陳思誠突破了過去商業類型片的精心之作,但宣傳中似乎缺少對這一層面的介紹,以至於很多觀眾依然帶著對《消失的她》、《唐探》系列等懸疑電影的期待來看《解密》;加上前期宣傳對「奇觀」「造夢」等話題投入很大,製造的懸念感很強,難免給觀眾一種極力用「夢」對標諾蘭大片的錯覺。因此,如果觀眾抱著對一部懸疑片或者推理片的期待去看《解密》,顯然無法從這部文藝范十足的諜戰電影中獲得心理和思維上的滿足。
從主演的維度來看,《無名》的宣發藉助王一博的流量營造了一波熱潮,成功助力了電影票房。而《解密》雖有劉昊然主演,其飾演的容金珍也與以往角色形成巨大反差,但其扮相反而引發觀眾觀感上的不適,尤其是在此前《燃冬》等作品消磨掉劉昊然路人緣之後,他並未能給《解密》帶來太大的票房號召力。
不過我們並不能完全以票房的成敗來衡量一部影片的好壞,《解密》的藝術探索仍是值得肯定的,只是我們希望這樣用心創作的影片,能夠在合適的宣發策略助力下取得更好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