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款難以晉陞劇王,《慶余年2》那口氣差在哪裡? 加载评论...
資訊  2024-05-28

潑天的熱度與流量之下,《慶余年2》在播出到14集時豆瓣終於開分,7.0的評分,不免令人有些意外,不僅低於《慶余年》的7.9,跟今年播出的多部劇集評分也尚有差距。

在眾多等待了5年的觀眾和粉絲的期待下,《慶余年2》在開播前所營造的勢頭極強,彷彿早已內定成為2024年「劇王」。開播時創紀錄的騰訊視頻熱度果然不負眾望,熱度值創紀錄得達到前所未有的34000,但正當觀眾們以為該劇可以一飛衝天時,卻發現似乎有點後繼乏力,播出多日後熱度略微下行,評分只是湊合,社交媒體上也出現了不少吐槽的聲音,距離觀眾心中的「劇王」,尚有差距。

從2019年並不被人看好的《慶余年》到2024年備受矚目的《慶余年2》,這個承載太多觀眾期待的IP,在通往劇王的路上,到底趔趄在了哪一步?

「爽」感不足,權謀「過家家」

如果單論《慶余年2》好不好看,直觀感受來說,當然屬於好看的那一類。從製作、表演、話題度還有劇情走向來說,在國產劇中都當屬第一梯隊,但必須承認的是,也並沒有與其他優秀的國產劇集拉開差距,沒有形成某些粉絲期待的「降維打擊」。

作為一名在五年前追過第一部的普通觀眾,觀看《慶余年2》時的一個真實體驗是,雖然劇情的展開漸入佳境,但並不會帶來《慶余年》開播時的那種「根本停不下來」的感覺,在追劇的過程中容易分心,也會在某一集結束後轉而去看其他內容或做其他事,沒有迫不及待地打開接著看下一集的強烈意願。

簡單來說,不夠「爽」了。

《慶余年》開播前,正是以「男頻爽文」作為核心類型賣點進行宣傳,最終也成為網路文學的重要類型「男頻文」中首部取得成功的影視改編。

在大IP改編「戰火紛飛」的時代,相比宮斗、穿越、玄幻古偶等類型而言並不算成功,男頻文的改編難度極大。《慶余年》抓住的與觀眾共情的核心,是讓現代人表面上「穿越」到古代(建立在未來的文明重建后的古代),保持著高尚的理想主義,用自己的現代思維改變這個「吃人的」封建不公的世界。

所謂「男頻文」,從滿足市場的角度淺顯來說,就是讓男主角的成長可以滿足男性讀者的白日夢,如果在這裡注入幾分幽默感、再來幾個網路熱梗、然後加上一些文化底蘊,那就更好不過。就像一檔備受稱讚的脫口秀表演,演員需要用話題表達、文化背景、複雜的技術等等,對笑點進行包裝,不能總用諧音梗和掉蹬梗,要讓觀眾不僅笑得出來,還要笑得有底氣,甚至覺得笑點很高級,換一般人可能還聽不懂。而「爽」劇也需要做好這樣的包裝,要讓觀眾感受到「爽」的同時不會覺得「low」,爽得有底氣、有文化,《慶余年》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爽劇」市場,從2019年到如今,已經「變天」了。在《慶余年》之後不久,2020年又來了一部更加典型的《贅婿》,徹底將市場打開。而從2022年開始,短劇的橫空出世,讓「爽劇」這條賽道變得無比擁擠。

在短劇這樣對情節進行高度集中「提純」的內容題材里,一山背後更有一山高,從「龍王」到「贅婿」各種熱門類型全面覆蓋,前一秒的乞丐恨不得在下一秒毫無道理就直接逆襲成為首富,也不管什麼包裝外殼,不管低級還是高級,講究的就是直擊人性。在這樣越來越強的刺激下,觀眾的「爽感」閾值也在不斷被提高。

當短劇重新定義什麼叫「爽劇」,傳統電視劇再想「爽」,反倒顯得節奏過慢、過於保守,甚至有種怎麼都撓不到最癢處的感覺,從獲得觀眾認可的「爽感」來看,或許電視劇相比短劇,感受到的才是一種「降維打擊」。

那權謀,有沒有可能成為令《慶余年2》脫穎而出的亮點?

很可惜,也沒有。該劇開篇的權謀,整體還停留在「權謀過家家」的階段。假死的范閑,毫無顧忌地直接回到京都,堂而皇之地走在街頭、尋找線索,哪怕自己這個「詩仙」已經被別人認出過好幾次,除了潛入皇宮那一次蒙面之外,絲毫沒有掩飾過自己的存在。而後與陳萍萍、二皇子的見面,以及在抱月樓的開演的那出大戲,更像是一種「被偏愛的恃無恐」。

當他以正式身份回到慶帝身邊,與幾位皇子共同就餐時,明明在此之前有很多時間與慶帝獨處並單獨彙報的他,偏偏選擇了當眾人面,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指責二皇子,監察院提司牌位被扔進水裡后直接「破防」。至於當眾人及二皇子面接受檢蔬司管事戴公公的三千兩賄賂,更是一種范閑開「金手指」的表現,整個權謀邏輯詭辯成分含量過高,構建計劃的深度大概處於青少年時期。

最終,就導致「權謀不夠、段子來湊」這樣的評價出現,畢竟,大家真的很難相信,范閑敢於在六人飯局裡直接給二皇子「下毒」,演員的那種信念感與呈現出的緊張感,很難引起觀眾共情。

直到全劇已經播出三分之一,賴御史加入之後,權謀類型的展開才漸入佳境,不過他很快被杖斃「下線」。希望隨著劇情進入春闈的段落,范閑的門生們的出現,後續有更多機會展現鬥智型的權謀篇章。

時代共情生變

《慶余年》播出后獲得的成功,當然與時代脈搏息息相關。2019年雖然面臨著中美貿易戰等問題,但在那時,互聯網公司還沒有開啟大幅度的降本增效,房地產行業仍在熱火朝天地開發著一個個新項目,金融投資領域更沒有如此多的降薪、裁員。

對觀眾來說,當時在《慶余年》里陪伴范閑一步步「做大做強」,可以帶來在現實生活中的共情感。雖然自己不會像他那樣有「六個爹」併疊加各種buff,但只要膽大心細、抓住機遇,總有成功的機會,看著他逆風翻盤,自己似乎也充滿了希望。

時代洪流滾滾向前,每年、每月甚至每周都在發生著意想不到的變化,5年後,《慶余年2》所面對的觀眾,或許還有不少仍是第一部的觀眾,但大家此時面對的環境和彼此的心境,早已不復當年。

在社交媒體上,可以看到這些變化帶來的表層影響。當「考公」「考編」替代了進大廠和做金融,成為了普通人「上岸」的唯一金線,或許也證明,普通人的白日夢早已清醒。回過頭來看《慶余年2》,會更清楚自己並沒有范閑這樣的「主角命」,一個小失誤就會錯失良機,沒有六個「爹」可以兜底,更無法跟「雞腿姑娘」一見傾心。相比范閑,可能在北齊做「密探」時的郭保坤更令人心生嚮往,畢竟誰不想過一個好吃好喝躺平自在還沒有工作壓力的生活呢?

當然,短暫地過上郭寶坤的生活也只是一種美好的幻想。普通觀眾可能較為容易帶入的,是無法獲得公平的老金跟他在抱月樓的女兒。再高階一點,能成為憑藉高智商高情商混跡「職場」的洪竹就已經十分不易。抱月樓的幕後東家——范思轍跟三皇子——在現實中確實跟劇中所介紹的那樣神秘莫測,對普通人來說高不可攀。

還有一點不可忽視,從2019年到現在,女性主義在我們的主流文化中的影響越來越強大,《慶余年》雖然對男性角色的書寫達到了較高的境界,但故事中的女性角色基本只起到敘事工具的作用,比較扁平。若從女性視角來看,2024年的《慶余年2》可能相比2019年的《慶余年》,對普遍女性觀眾的友好程度相對更低。

更何況,范閑在劇中推崇的現代性,核心是建立在「人人平等」這樣的基礎認知上的,在一個沒有經歷過「文藝復興」的封建文明裡去打造,確實非常理想主義。某種程度上,這樣的理想當然是與皇權相違背,葉輕眉也正是因為威脅到了慶帝的權力才被奪去性命。但在《慶余年2》中,范閑希望完成理想所進行的權謀鬥爭,本質上都是圍繞著掌握著皇權的慶帝而展開,做正確的事可能喪命,比如為官清廉剛正不阿的賴御史最終被處以杖斃,做討好皇權的事才能換得一線生機,所謂公平,也就在結果為王的口號下,遺失在了過程中。

原本很有力量的理想主義,也就失去了紮實的根基,原本《慶余年2》希望通過這方面的主題思想喚起觀眾共情,卻在前十幾集里沒起到多少效果。

類型周期迭代快

有不少人將《慶余年2》在第一部五年之後才播出的原因,歸結於新麗、閱文在股權收購對賭上的資本問題,由於沒有實質性證據,這只是一種猜想。劇方的對外說法是,一方面編劇王倦對劇本進行了非常深度的打磨,幾乎每一集都寫了很久,另一方面要湊齊第一季原班人馬的檔期也有難度。

可惜的是,不論主創希望用何種精良的內容和製作回饋觀眾,國內劇集市場在這5年裡,已經「變天」了。

2019年,《慶余年》的46集在劇集市場里還算不上很長,新麗剛在前一年還推出了87集的《如懿傳》,但在如今,40集以下已經成為長劇的「標配」。在2020年,愛奇藝「迷霧劇場」開啟了國內精品迷你劇市場新時代,20集以下的類似美劇那樣快節奏的精品迷你劇集扎堆出現。從《隱秘的角落》到《漫長的季節》,從《平原上的摩西》到《我的阿勒泰》,這些精品迷你劇不僅將劇集的製作提升到接近電影的品質,也標誌著有眾多觀眾已經習慣觀看劇情密度更高的劇集,進一步提高了觀眾對劇集的審美品味。

更關鍵的是,隨著短視頻時代的開啟,觀眾的耐心也被逐漸消磨,各種快節奏的講電影、講劇的視頻博主如雨後春筍般出現,短有3分鐘講完一個故事的,長有「萬字解析」帶著劇情介紹與幕後分析一起講的,無一例外都用最快的敘事節奏把故事講解給觀眾聽。對觀眾來說,如果1小時精講就能獲得整部戲幾乎90%的劇情信息,跟同事、朋友聊天時也能跟上話題,完完整整看完36集本身,就是一個十分高昂的時間成本投入。

深度解析帶來的另一個無心插柳的現象,就是一些過去的經典作品在年輕觀眾群體中煥發新生,哪怕放在細分的權謀類型劇中,《大明王朝1566》、《大秦帝國》系列、《走向共和》等彰顯了深厚內容功力的作品,也獲得了00后觀眾的重獲喜愛,間接更提升了觀眾的觀劇品味。

種種觀劇習慣的改變,導致《慶余年2》既要滿足第一部《慶余年》粉絲的喜好,將幽默段子和偶爾用現代話插科打諢的風格繼承下來,又進行一些符合當下觀眾喜好的變化,比如明顯感到演員們演得更用力了,在權謀戲份時的「飈戲感」更強了。

知名IP大獲成功的首作,既是榮譽又是枷鎖,想要獲得更大的成功,就必須在創作之初就瞄準「最大公約數觀眾」,這也可能帶來一種「戴著腳鐐跳舞」的創作氛圍。對包括編劇王倦在內的每一位主創來說,第二部的創作都遠沒有第一部時那麼自由。當時,這部劇集還是眾多知名網文IP中的正常的一個改編,可能會火,但不一定爆,主創們也可以根據自己的理解盡情發揮。但在萬眾期待下,如何讓《慶余年2》符合觀眾預期,找到屬於這個時代的「最大公約數觀眾」,這樁事先張揚的創作目標,難度極大,也難怪在社交媒體中,曾流傳過王倦一個月只能寫好一集的傳言。

可惜的是,時代的變化,讓觀眾們的最大公約數早已跑到另一個區域,若無法在第一部的基礎上大破大立,多少有點「刻舟求劍」的意思。而短視頻和短劇帶來的全新觀看習慣,以及文化行業愈發分眾的發展趨勢,也讓這個劇集觀眾「最大公約數」本身逐漸萎縮。

某種程度上,如今「造爆款易,創國民難」,每年的爆款總有那麼十幾部,但每年能出幾個國民級的劇,都得看天時地利人和,誰能年度劇王,沒有人能提前看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