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崙》和歷史不符?雷德利·斯科特根本不在乎 加载评论...
資訊  深焦  2023-12-02

Napoleon

導演:雷德利·斯科特

編劇:大衛·斯卡爾帕

主演:華金·菲尼克斯/凡妮莎·柯比/塔哈·拉希姆/魯伯特·艾弗雷特/馬克·博納爾

類型:劇情/動作/傳記/歷史/戰爭/冒險

製片國家/地區:英國 / 美國

語言:英語上映日期:2023-12-01(中國大陸)/2023-11-22(美國)

片長:158分鐘/ 157分鐘(中國大陸) / 250分鐘(導演加長版)

譯者:Lin

常常在睡覺,偶爾搞電影

譯者:路痴尋路人

迷茫堅定者,十年前的影迷

https://deadline.com/2023/11/ridley-scott-napoleon-gladiator-2-joaquin-phoenix-interview-1235600742/

作者:Mike Fleming Jr

在2023年11月14日,在巴黎可容納2500人的普萊耶音樂廳,舉行了盛大的《拿破崙》全球首映式,雷德利·斯科特(RidleyScott)揭開了《拿破崙》(Napoleon)的神秘面紗。他已經 85歲了,但不顯老態,並且已經在暗自計劃著迅速恢復《角鬥士2》的製作。《角鬥士》(2000年)曾為贏得五座奧斯卡小金人,包括最佳影片。

《拿破崙》海報

對於《角鬥士2》,他已經有了90分鐘的內容,但這還遠遠不夠,他預計將在兩周內完成拍攝剩下的部分,並且計劃好在明年三月左右開啟他的下一部電影。雖然他對細節守口如瓶,但他承認這是一個重要時刻:完美的劇本,兩位明星將加入卡司。他說,這部電影就是他的遺願清單。

想跟上如斯科特這樣的視覺大師的步伐節奏會很難,他製作電影彷彿不假思索,並永遠有著下一步計劃。採訪雷德利爵士是所有記者的願望之一,因為他如此真誠而玩世不恭,永遠無法預測他的下一句話是什麼。

《拿破崙》劇照

如同我們為《火星救援》所做的那次採訪,(在J·J·艾布拉姆斯復興了《星球大戰》系列的時期,上映了《火星救援》。)在被問到喬治·盧卡斯的第一部《星球大戰》是否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他講了一個如今已老生常談的故事:他與《王者之心》的製片人大衛·普特南在劇院看了這部電影,他對於盧卡斯的捷足先登感到非常生氣,並且告訴普特南他無法再導演這部電影。他仍想要探索太空,於是就有了《異形》。斯科特還很坦誠地講述了一路走來的風風雨雨。

Deadline:現在電影界大罷工終於結束了,你能在多短時間內讓《角鬥士》續集重回正軌?

斯科特:大概需要幾周。謝天謝地,罷工結束了。我們至少已經有90分鐘的內容完成了。我們正在清理布景,還剩下90分鐘的內容要拍。

《角鬥士2》片場

Deadline:在罷工期間,你基本上沒有辦法和你的演員談論這項工作。那在過去的半年裡,你如何阻止「角鬥士」們可能的發福?

斯科特:我的演員們不會是這樣的。保羅·梅斯卡爾一直保持著他的身材。我還沒見過其他演員,希望他們沒有發福。

Deadline:我聽說丹澤爾·華盛頓一直在努力鍛煉。你曾讓他在《美國黑幫》中成為了一個迷人的反派。

斯科特:這就是他的角色。我覺得這是他的態度,你能顯而易見看出他心情不好。我認為他就是這樣。他有點粗魯,你得習慣這一點。與此同時,他又十分迷人。

丹澤爾·華盛頓在《美國黑幫》

Deadline:你似乎不太喜歡閑下來的生活。這半年你都做了些什麼?

斯科特:《角鬥士》之後,我就開始籌備這部電影。我已經完成了一個劇本,把它推給了製片廠們進行競標,完成了勘景。我利用休息時間確定了拍攝地點。

Deadline:你曾告訴我《2001:太空漫遊》對你的電影《異形》影響很大。庫布里克完成它之後,花了兩年時間試圖拍攝一部有關拿破崙的電影。但他最終放棄了,轉向了《發條橙》的製作。你如何做到他沒能做到的事情?

斯科特:我的電影與斯坦利無關。我一直對法式生活留有憧憬。18歲那年,我和另外三個夥伴第一次去法國旅行,開一輛破舊的汽車,在碧姬·芭鐸到訪的20年前,找到了一個叫聖特羅佩(St.Tropez)的村莊,那裡有著顛簸的急彎與捕魚的村落。在陽光下,我享受著我能付得起的最好的法國菜——一些炸牛排和劣質葡萄酒。我躺在沙灘上,用橄欖油塗抹自己,把自己烤得通紅,讓我收穫了這輩子最嚴重的一次晒傷。因此,我從未忘記我的法蘭西之夏。

斯坦利·庫布里克

當我成為一名成功的商業片導演后,我由於對巴黎的熱愛而在那裡設立了一個辦公室。我越來越深入地了解了法國歷史與他們的民族自覺——他們如何認識自己。我的第一部電影就是關於拿破崙一世(NapoléonBonaparte)的,儘管他並沒有出現在電影中。這部電影是《決鬥的人》(1977)。它在戛納電影節拿了獎,從此開啟了我的職業生涯。那部電影一直伴隨著我。我當時在法國一個被稱作「美麗區域」的地方:多爾多涅。多年以後,我在那裡拍攝了《最後的決鬥》,拍攝地點距離我拍攝第一部電影的地方不到五公里。當時我就想,讓我來拍歷史上最偉大的法國人拿破崙·波拿巴吧。

《拿破崙》劇照

Deadline:你的拿破崙,華金·菲尼克斯,將拿破崙比作了希特勒和斯大林。拿破崙在戰場上浴血奮戰,但並不是一個種族滅絕者。你同意他的評價嗎?

斯科特:我認為我做過這樣的比較,但單獨講這句話拿出來有一些斷章取義,因為當時是在說我會將歷史上的誰和拿破崙進行比較。我從查理曼大帝、亞歷山大大帝和馬庫斯·奧勒留開始。奧勒留晚年有了非常多的哲思,我想,這是他作為一個人,有了對建立羅馬帝國在歐洲造成的毀滅的愧疚。如果你認為大規模殺戮沒有發生,那就太過天真了。因此,任何偉大的領袖都無法免於殺戮。

華金·菲尼克斯飾演拿破崙

有400本關於拿破崙的書。人們說,你讀的是哪本書?我說,你在開玩笑嗎?我小時候看的是一些圖畫。當你看雅克-路易·大衛(Jacques-LouisDavid,又譯達維特,法國畫家,新古典主義畫派的奠基人和傑出代表,他在1780年代繪成的一系列歷史畫標誌著當代藝術由洛可可風格向古典主義的轉變)的作品時,你會發現那時有關拿破崙的一些作品。大衛就像是在拿破崙和約瑟芬(拿破崙一世的第一任妻子)加冕時拍了一張九英尺高的攝影,然後你在大教堂里看到它,看到觀眾,從中得到一堂歷史課,就在那裡。

雅克-路易·大衛的油畫《拿破崙一世加冕大典》

因此,400本書都只是不斷的翻新創作。也許只有拿破崙死後15年寫的最初版本才有意義。下一本書,比如說10年後,在第一本書的基礎上寫就的,就會成為批判性的作品,從而使事實產生一些微小的偏移,增添一點浪漫色彩。因此,當你與第399本書相遇的時候,你就會發現許多不準確的描述。

《拿破崙》劇照

Deadline:華金在《角鬥士》中扮演了一個反派,後來他又通過小丑這個角色獲得了奧斯卡獎。是什麼讓你認定了他會是你的拿破崙?

斯科特:我得糾正你一下。我認為他在《角鬥士》中是最值得同情的角色。他是被忽視的產物,被他仰慕的父親忽視。最終在影片中,父親會說,我要更徹底地無視你,你不會成為羅馬的王子。隨後在他的晚年,這位父親意識到,他需要某種純粹的形式,於是他做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跪在男孩面前請求寬恕。這是至關重要的,因為這個男孩從未近距離地與父親交談過。父親因此讓孩子窒息。從那一刻起,我覺得華金成為了電影中最值得同情的人。本質上,他的所作所為與後續延伸,全然是他父親的傑作。

華金·菲尼克斯在《角鬥士》

Deadline:我得再看一遍這部電影……

斯科特:你XX最好會。馬庫斯·奧勒留不可能靠仁慈征服歐洲,這必然意味著短兵相接,屍橫遍野與滿目瘡痍。你無法控制遠在天邊的指揮官,叫他不要屠殺婦女和孩子。這一切都不會是仁慈的,對嗎?但我覺得隨著年齡漸長,奧勒留意識到了自己的脆弱性。康茂德(Commodus)是被忽視的兒子,是全然的忽視的產物。然後他被告知,你不能追隨我的腳步,接替我的位置。這不只意味著一記耳光。這糟透了。尤其是在那個年代,繼承被視為如此理所應當、眾望所歸的時候……

Deadline:你是說,在電影最後,在競技場的沙子中的兩具屍體都是受害者?

斯科特:是的,馬克西姆斯(Maximus)和康茂德都是。別忘了,馬克西姆斯是那個不想死的人,他想回家。有趣的是,當奧勒留第一次見到他時,奧勒留說,我想讓你接替我,或者成為羅馬的王子,羅馬的代理首領。但我不能這麼做。為什麼不行?因為我的家,我的妻子和我們的孩子。告訴我有關你的家鄉的故事。然後馬克西姆斯就開始向奧勒留講述,那個他想去的地方:其實就是天堂。所以,一切都在向後倒退,事情並非如計劃中發展。奧勒留說,這聽起來是個值得為之奮鬥的地方。

奧勒留就在那天被他的兒子暗殺。然後羅素·克勞的角色突然被告知一切已是既定事實,棘手的事情發生了,他不會加入那個俱樂部。他的妻子和兒子隨後被屠殺,我們看到他們在樹蔭下的林蔭道上,他們正走上前擺脫他們。當羅素死後上了天堂,我們看到了同樣的女人與孩子:這正是他向奧勒留描繪的場景。

Deadline:馬克西姆斯的手輕撫麥田,這是一個令人難忘的畫面。你是怎麼想到的?

斯科特:老實說,我沒有想過。那隻手的鏡頭是影片攝製的最後一個鏡頭。羅素沒有去義大利,這個鏡頭是由替身完成的。那傢伙站在田裡抽煙,我說,快離開麥田,你在開玩笑嗎?當時正值仲夏,天氣乾燥。他說:「哦,對不起,夥計。」於是他走出田野,用手做了那個動作。我說:「別動!去拿斯坦尼康」。

《角鬥士》劇照

Deadline:你的意思是,你當時正試圖阻止羅素的替身點燃乾燥的麥田,卻在無意中與《角鬥士》中最令人難忘的畫面之一相遇?

斯科特:我們跟著那隻手,沒有和你開玩笑。就在那裡,它催化永生,引向天堂。它是在最後一天自發地出現。我認為自發性是我的工作的關鍵,你必須時刻關注著一切。這並不是紙上談兵。所以突然之間,拍攝現場變成了剪輯室,主題應運而生。主題就是魔法,那隻手就是這種魔法。羅素沒有來義大利,那是他的替身。他說,你永遠不會用替身的鏡頭。我說,我會的。當他看到這一幕時,他哼了一聲。我說,太晚了,已經拍好了。哥們兒,我得到了這個鏡頭,因為一切就是這樣發生的:把煙掐了,去拿斯坦尼康,別走在麥田上。

Deadline:那丹澤爾呢?

斯科特:他的角色來源於一個平行世界的人物。一位老闆,為羅馬人提供武器,以及遠行時的油和酒。羅馬人不喝水,只喝葡萄酒。他們旅行時,誰提供馬車、馬匹和馬具?那一定就得是那個年代的軍火商。這個老闆就因為提供武器而發了財。

你可以理解為,他就像對賽馬場有著獨特的熱愛,只不過於他而言,「賽馬場」就是角斗場。他有三四十個角鬥士。他喜歡看角鬥士戰鬥,因為決鬥代表了他的成長。他曾在北非被俘后重獲自由,只因為他是個優秀的角鬥士。但他並不曾表露這一點,因為他意識到了自己擁有的力量的潛能。他比大多數參議員都擁有更多,因此他有了從這兩個瘋狂的王子手中奪權的想法和計劃。

Deadline:回到有關《拿破崙》的討論。為什麼是華金·菲尼克斯?

《拿破崙》海報

斯科特:我在想,拿破崙會是誰呢?華金長得像拿破崙。但我沒有對他這麼說,因為我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太過重要。他對小丑的精彩演繹讓我大開眼界。我並不喜歡這部電影縱容並頌揚暴力的方式,我不喜歡這樣。但他的表演確乎出眾,他過去的驚人成就會是這部影片的一大賣點。對於《拿破崙》,我也考慮過商業的因素。我考慮過兩個演員,但我不會提到另一位,不然肯定會讓他感到氣憤。

《拿破崙》劇照

Deadline:你拍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戰鬥場景,尤其是那些發生在列寧格勒的畫面,炮彈穿過冰層,士兵墜落而溺亡。拿破崙從一無所有到權傾朝野,你藉此揭露了法國上層階級的敗絮其中。你花了多長時間做到這一切?

斯科特:我用了62天。但我在近幾年,實際上是兩年前發現,同時用兩台攝影機就能兩倍速完成,四台攝影機就是四倍速,六台和八台攝影機就是八倍速。所以如果你為某一天安排好一場戲,我11點就能拍完。

《拿破崙》劇照

Deadline: 這麼快的工作節奏,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斯科特:每個部門都必須跟上我的工作速度。演員們不想在每次拍攝前都聽我講人生故事,他們也不想真的一場拍九條。我很早就明白這一點。有一位我不願提及姓名的主演,他給予了我最大的褒獎。他說,朋友,我喜歡你的表現,因為你的動作如此迅速,我喜歡一場只拍兩條。

Deadline:許多導演都會擔心沒有得到想要的鏡頭,他們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斯科特:嗯哼,一場拍39條那就太荒謬了。這與使用多組攝影機同時拍攝密不可分。你必須知道你下一步要做什麼,擁有對拍攝場景的空間感知。你必須在清早出發的時候就知道你要做什麼,這樣你才能知道你的鏡頭要放在哪裡。如果不這樣,在拍攝第一個鏡頭前就可能已經三點了。這可不是件好事情。

《拿破崙》劇照

Deadline:你回顧並製作了《銀翼殺手》和《天國王朝》等影片的導演剪輯版,並且大多數人都認可你的版本會更好。在你與蘋果公司的協議中,你將推出《拿破崙》的加長版本。大多數導演都會像這樣,通常推出一個更長的版本。

斯科特:我覺得這樣可以省去很多麻煩,比如說,好吧,我們會有一個在影院上映的版本,但最終我還是想讓你們看到我對拿破崙的完整構想。在這個等式中還涉及到其他因素,我願稱其為「屁股痛」因素。當影片超過兩個半小時,在你感到不舒服之前,你還能在影院里堅持多久?三個半小時或四個小時?能讓你忍受三個半小時的,一定是非常好的電影。但不可避免地,大部分觀眾都不會習慣這樣的片子。這種感受會通過他們傳遞給大眾,從而讓你付出代價,迅速面臨商業上的失敗。

《拿破崙》劇照

我不想在這裡談論加長版本,但我只想說,你在剪輯的時候就會明白這一切。你的第一個版本可能是4小時15分鐘。但你能很容易地從中做出刪減嗎?你要刪掉故事、場景,所以一旦在影院上映……就會有被曲解的時刻。流媒體平台可以放映長版本是一件好事。

《天國王朝》中,我刪掉了不該被刪掉的17分鐘,那是耶路撒冷的公主發現自己兒子得了麻風病後的抉擇時刻。這讓整個故事偏離了方向,並因此失去了17分鐘的電影時間。但於我而言,這讓電影變得更充實了。為了讓故事更生動,我把它刪掉了,我很後悔。但現在我看的時候會想,哇,還不錯。

《天國王朝》劇照

Deadline: 院線上映,大製作,然後在 Apple TV+上放映你的長版本。對於像你這樣的藝術家來說,流媒體是否在電影製作中遵循著這樣的邏輯?

斯科特:嗯,我覺得它能在未來的某個時刻被人看到是很好的,我沒什麼好說的了。這是一本視覺書籍,人們每晚都觀看這本視覺書籍。當然,平台的商業計劃設計會告訴我們,電影院不再被需要了,我們可以避免DVD放映,我們需要的只是在電視上享用它,這是個糟糕的計劃。謝天謝地,他們恍然大悟,老天,為了每個月的那麼點錢,我出售了我所創作的一切。

《拿破崙》劇照

這行不通。我確實需要電影院,並且現在確實也有一種復古的風潮。這部電影能在院線上映,擁有400塊IMAX和7500塊銀幕放映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他們意識到,這樣的電影需要銀幕。在這之後,你總是可以在流媒體上播放它。比只在流媒體上放映電影,這樣要好得多。

Deadline:這一點在屬於「芭本海默」的那個周末得到了證明,《奧本海默》和《芭比》都有在院線播放的空間。這兩部電影截然不同,但都表現得非常出色……

芭比海默

斯科特:是的,謝天謝地。之前,《壯志凌雲》和《阿凡達》達到了令人震撼的票房,詹姆斯·卡梅隆花了13年製作《阿凡達》,但它的票房達到了28億美元,是一筆不錯的買賣。《壯志凌雲》的院線票房有12億美元,但它一度因為流媒體的存在而走向了錯誤的方向,直到湯姆·克魯斯說:「除非在銀幕上放映,否則我不會給予任何支持和宣傳」。

當你在流媒體上點擊播放鍵的時候,票房就不可能再達到這個數字了。所以《芭比》和《奧本海默》都能進院線,《芭比》更像音樂劇,而諾蘭的電影用史詩的形式深入了一個嚴肅的話題,並以此期待著回報,他也得到了回報。

Deadline:他把羅伯特·奧本海默塑造成了真正的普羅米修斯。他懷著最美好的願景監督了原子彈的製造,以阻止納粹的禍患,因為他們也同時在製造原子彈。而當一切準備就緒時,納粹早已在這場戰爭中退場,只剩日本人深陷其中,不肯放棄,於是原子彈成為了結束戰爭的最快捷方式。但它同時也可能會終結世界。

斯科特:好吧,我們還沒到毀滅世界的程度,但我們已經有很多核設施了,這挺嚇人的。誰會蠢到按下那個按鈕呢?

《奧本海默》劇照

Deadline:拿破崙的成長史令人著迷。他從一個驍勇善戰的惡棍,變成了法國的救世主。但當他執意通過征服俄國以尋求和平的想法失敗后,法國人又將其棄如敝履。拿破崙為什麼沒有成功?

斯科特:他判斷失誤了。希特勒那時就應該渡過海峽,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我聽說希特勒沒有渡過海峽,是因為他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某種超自然信仰的影響:一個徹頭徹尾的蠢人告訴他,不要在九月渡水。拿破崙在一年中太晚的時候離奇地出兵俄國,結果釀成了一場災難。

《拿破崙》劇照

希特勒重蹈拿破崙之覆轍似乎不可理喻,因為拿破崙在那個時間節點啟程,是為了給自己留出返回的時間。但他戰線拖得太長,在多餘的六周時間裡,夏天就這樣結束了。當你開始徒步返回2000英里的旅程時,如果起步晚了,你就會與俄羅斯的冬天相遇,它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的決定錯得離譜。但選擇征服俄羅斯是個人的決定,是被他的自我驅使的旅程。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他知道俄羅斯的冬天意味著什麼,他只是不願意正視它的威力。如今,和他相似的人都會遇到類似的危險。他們能做到一切,但是是在他們的想象中。

當他在莫斯科的時候,他們在那裡呆了很長時間,然後有一天晚上,他看到莫斯科開始燃燒,他無法相信俄國人會燒掉自己的首都。於他而言,這代表著徹底的勇氣與殘忍。你所征服的只會是一片焦土,因為你返程太晚,你將在路途上喪生。

《拿破崙》劇照

在撤退途中,農場被燒毀,牲畜消失不見。秋天到了,沒有補給,一無所有。他們頻繁地被生於斯的俄國人和哥薩克人襲擊。他們會不得不以狼為食,他們會不得不以友為食。他帶著60萬人遠征,最終可能只返回了4萬人。這是巨大,巨大的損失。俄國之旅是一場XX的災難,所以他必須被流放,他們想要擺脫他,讓他流亡。在沉默中支持他的人與反對他的人旗鼓相當。政治永遠如此,如同美國的今日。

Deadline:什麼意思?

斯科特:我不想談政治,我需要小心一點。但你看到了,這個男人的自我存在,在他對於自身不可征服的想象中。我不想再深入了,但總之他認為自己是不可戰勝的,但幸運的是,他並不是。

Deadline:約瑟芬讓他痴迷。他對她的渴望就如同他對征服歐洲的渴望一樣。但之後,似乎就因為她不能為他生個繼承人,他就把她流放了?她一走,他就像失去了他的北極星。如果她還在他的生命中,他還會強化對俄國的行動嗎?她就是在天堂盡頭等他的馬克西姆斯,但他走得太遠,錯過了這一切。對約瑟芬來說,在拿破崙身邊是安全的,也有一些權力。她愛他嗎?

凡妮莎·柯比飾演約瑟芬

斯科特:我認為她一直在影響著他。她最初愛他嗎?我並不這麼認為。當他們想到,你不能為我養育後代,我必須和你離婚……那就成為了一種悲劇。她以為自己會被逐出家門,但事實並非如此。她帶著兩百萬法郎的資產離開了,她會想,我有空就會去看你。她不能見其他男人。

但她終究還是那樣做了,這就是為什麼我讓那個年輕的俄羅斯王子出現,然後說,你不能因為他不和你在一起了,就讓自己隱於塵世。這位俄羅斯王子年輕英俊,後來成為了「西伯利亞之狼」,變得冷酷無情,殘忍至極。拿破崙知道他們的事,但我並不相信因為王子可能和他的妻子有一腿,他就需要攻佔俄國。

《拿破崙》劇照

Deadline: 看得出,約瑟芬和俄國王子的照片讓拿破崙妒火中燒。電影里,華金和凡妮莎·柯比之間的化學反應也挺明顯的。

斯科特:對,能感覺得到。

Deadline:電影中,你讓我們明白拿破崙那樣一個無賴和暴徒,如何對比他地位階層高,但失去了財富和丈夫的約瑟芬是一見傾心的。而約瑟芬為了生存也不得不這麼做,如果她能改掉拿破崙的流氓作風她就能重回上流社會了。

凡妮莎·柯比和華金·菲尼克斯

斯科特:我不確定約瑟芬投入的情感比拿破崙的多,也不確定她是否將他們的關係視為獲取新財富的方式。起初他們的關係能維持多久?這麼說吧,只要約瑟芬還享受其中,這段關係就能持續。她的床上功夫好嗎?當然!他有過這樣的經歷嗎?完全沒有!約瑟芬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儀錶堂堂的艷麗,而且是那種身強體健,有力量感的美。

但當拿破崙成為皇帝后,約瑟芬理所當然成為了皇后,我想那時的她不得不調整他們之間的關係和狀態,至少她得仰慕、讚美作為帝王的丈夫。這其中是否可能摻雜著她對他的喜歡或愛?我認為也許有。

《拿破崙》劇照

可是之後拿破崙對她說,「我們不能繼續下去了,我需要一個繼承人。你會給我生一個孩子嗎?」約瑟芬回答,「我不能」,因為她曾用硫磺和砒霜做過多次人工流產。那時,他們的感情就不復存在了。

Deadline: 用硫磺和砒霜?

斯科特:是的,那時的墮胎方法就是用硫磺和砒霜。因為當時沒有真正的避孕措施,所以婦女們會採用醫生髮明的辦法來墮胎。你能想象那有多可怕嗎?

Deadline:我們剛談到過在你拍攝早期電影時的艱辛,比如讓你扮演異形的演員拖著 5磅多的頭套走來走去。隨著人工智慧技術的推進,這種情況是否會變得沒有必要?因為很多人認為人工智慧是種威脅,你怎麼看?

《異形》片場照

斯科特:你說的是人工智慧,而非數字技術。關於人工智慧,我想起了《異形》中非常重要的人工智慧角色艾希(Ash),他是飛船上的人形機器人,是個天才(由英國演員伊恩·霍姆飾演,是「諾斯托羅莫」號太空船所屬公司派遣的一名生化人卧底,奉命將異形帶回去,並因此攻擊企圖傷害異形的隊友);當大家發現他是機器人時,比發現異形時受到的驚嚇還大。那種感覺就是,當你習慣了外星人的存在後,我去,後面還來了個該死的機器人。

而現在,人工智慧可以在25步內打敗最偉大的國際象棋大師,因為人們可以把記錄下來的每一步棋子走法輸入了電腦,而人工智慧只需破譯和學習四分鐘,就能把你打的一敗塗地。

機器人沒有情感是區別嗎?在《銀翼殺手》(1982)中,由魯特格爾·哈爾(RutgerHauer)飾演的人工智慧羅伊·巴蒂(Roy Batty)就是有情感的。所以他會憤恨,因為他只有四年的生存時間,對吧?

所以現在,我不能說這些論述是獨特與充分的,因為斯坦利·庫布里克在《2001太空漫遊》中,已經將機器人哈爾(Hal)塑造的比整倉宇宙飛船隊員還重要了。這想法真是太棒了,這也是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事兒。所以斯坦利領先了我們40年。在這方面的構思上,我不是原創,是仿效。如果不是斯坦利,我想我們不會想到這些。

《銀翼殺手》中的魯特格爾·哈爾

Deadline:在你的電影里,還有詹姆斯·卡梅隆的《終結者》中的人工智形象,講的都是警世故事,所以人工智慧值得害怕嗎?

斯科特:完全值得害怕。誰在掌控人工智慧?這個掌控者有多聰明?他自以為控制了人工智慧,其實不然。當你創造出一個比你更聰明的人工智慧時,你永遠不會知道會發生什麼,直到人工智慧自己做出決定,然後你就徹底失去了控制。

如果我有一個人工智慧操控箱,我可以對它說,我要你想辦法關閉倫敦所有的電。然後咣當一下,一切都玩完了,這就像個氫彈。如果我把人工智慧關掉,那麼世界就會停運,我們都會徹底完蛋。我們又會回到用蠟燭和火柴的時代。你家裡有蠟燭和火柴嗎?反正我住在法國,我家裡有。

Deadline:聽起來像是你對這事已深思熟慮過了。

斯科特:你知道我是個劇作家,我沒法控制自己不想這些。我認為這正是庫布里克的過人之處,他善於抓住一個不可能的情境,然後圍繞著它,逐步形成一個經得起推敲又恰如其分的劇情,儘管這個過程和結局不一定是快樂的,就像《太空漫遊2001》的結局一樣並不圓滿。

我和斯坦利·庫布里克談過兩次話,第一次是我剛拍完《異形》時,辦公室的人告訴我說他來電話了。我說,「卧槽!」他說:「你好,聽著,我剛看了你的電影。我想問你個問題就直說了,你怎麼讓那異形幼體從人身體里破胸而出的?嚇死我了。」我說:「好吧,我當時是怎麼做的呢,先把那個異形幼體模型放在桌子下面,然後做了個人造玻璃纖維胸膛,擰在桌子上,在外部套上一件T恤,讓模型從下往上抬起一點,這樣胸的模型就會破了。他說,「我懂了我懂了我懂了。」這是第一次談論。

《異形》劇照

第二次,是我剛完成了《銀翼殺手》的時候。這片子本質上是一部黑色電影,片尾裡面有個情節,戴克準備帶著瑞秋一同逃離時,在上電梯前,他發現了地上有個小獨角獸的摺紙,於是他撿起來對著鏡頭點了點頭,然後走進電梯,「嘣」一聲電影結束了。

當時片方特別討厭這個結局,他們說,「你不能這樣做。我們的試映得來個大團圓結局」。我說,「為什麼要大團圓結局?」他們說:「比如他們驅車離開,跑到了山裡什麼的。」我說,「你們在說啥?如果有一個山脈就在拐角處,那這些複製人為啥要住在城市裡?你們XX就住在山裡吧。」可片方還在堅持:「我們需要一個大團圓結局的試映片」。

《閃靈》劇照

所以我沒辦法,就打電話給斯坦利,我說:「嗨!我知道你去年剛拍了《閃靈》,我知道你討厭航拍鏡頭,你肯定有在直升機上對著山脈拍了六周的素材沒剪進《閃靈》里,能借給我用用嗎?斯坦利同意了,於是第二天我就拿到了70個小時的素材,這些素材也被放了電影里,要知道《銀翼殺手》結尾那些大山的航拍,可是斯坦利的素材。

Deadline: 斯蒂芬·金(Stephen King)並不喜歡庫布里克對《閃靈》的翻拍.....

斯科特:老實說,我覺得書寫的更好,《閃靈》是斯蒂芬·金最好的作品。在斯坦利的電影里,某種程度上改動了書里描述的房子結構、地點和光線。

Deadline:你剛提到了角鬥士手撫麥穗的畫面。在《閃靈》電影里,也貢獻了許多不可磨滅的畫面,比如男孩騎著大輪子玩具車在地毯與木地板間穿梭、血涌電梯、被父親謀殺的雙胞胎女孩等。斯蒂芬·金曾告訴我,庫布里克會不分晝夜地打電話,問他些問題,比如他相信上帝嗎?他相信惡靈嗎?從中能想象庫布里克的大腦是如何運轉的。

斯科特:《閃靈》書里寫了個更陰森黑暗的酒店,那間鍋爐房在書中就像個可怕的怪物。而斯坦利故意選擇了非常明亮、現代的酒店。我當時就在想,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立馬察覺這個電影並不適合我。那場艱難的決鬥在書里真的寫的很恐怖,但是電影里,在斯加特曼·克羅索斯(ScatmanCrothers)飾演黑人廚師說:「男孩,你有閃靈」時,庫布里克並沒有充分發揮「閃靈」這一元素。

《閃靈》劇照

Deadline:斯加特曼·克羅索斯在《閃靈》里演了個吃力不討好的角色,在暴風雪夜一路開車到眺望酒店,結果胸膛被傑克·尼科爾森砸了一斧頭.……

斯科特:《閃靈》里也有一些很棒的角色,比如在《銀翼殺手》中飾泰瑞爾(Eldon Tyrell)的演員喬·托克爾(JoeTurkel),在《閃靈》里演了和男主說話的酒保。他和斯坦利·庫布里克合作過四五次。

Deadline:你有想過為什麼《異形》讓庫布里克魂牽夢繞嗎?

斯科特:我想有部分原因是他不像我那樣拍電影,反之亦然。我一直很崇拜斯坦利,從我還是一名設計師的時候就開始了。那時我從英國皇家藝術學院(RCA)畢業,找到了一份畫故事板的工作。我記得某個周五下午兩點,我偷偷溜出去看路邊的電影院上映的《2001太空漫遊》,是70毫米電影格式的(2.76:1 的縱橫比)。我就帶著包煙進了電影院,那時候裡面還讓抽煙,影院里空無一人,而我看得如痴如醉。

離開電影院時,我大腦里有種著迷的想法,這是真正的科幻電影的起點,它本質上就講述了科學事實。這部電影讓我覺得很真實,因為庫布里克一直在和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的一些專家合作。所以他是在和NASA競跑,以免NASA在他完成電影前,就把他送上月球。

《2001太空漫遊》里的布景非常壯觀,最讓我難忘的是,影片中第一次提到了電腦和人工智慧。飛船里的那台電腦哈爾比機組人員還重要,我當時就覺得這想法太反常、太奇妙了,但同時又是符合邏輯的。所以後來我們拍攝《異形》時,偷用了點斯坦利的想法,讓人形機器人艾希顯得比其他船員更有價值,這也是對斯坦利·庫布里克的致敬。

西格妮·韋弗和伊安·霍姆在《異形》

在《異形》里,我們把艾希這個機器人的包袱抖到了極致,漢斯·魯道夫·吉格爾(HansRudolfGiger,瑞士知名超現實主義畫家、雕塑家、設計師,曾設計電影《異形》中的外星生物,並因此獲得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視覺效果獎)給了我這個神奇的怪物后,我們不想過度使用它,因為就像謹慎行事的鯊魚,不能經常露面。

所以我把艾希留到了故事中最完美的高潮時刻——在那場打鬥里,船員將艾希的頭打掉了,然後發現,天!他是個機器人!我覺得斯坦利被《異形》里的某些東西迷住了,彷彿從外太空駛來一輛採礦車,載著天知道多少美元的自然現象,感覺是真實又符合邏輯的。這就是我們現在要做的事,第一個登上火星的人將會價值連城,對吧?

Deadline:庫布里克在《異形》的艾希身上看到了他《2001太空漫遊》中人工智慧哈爾的影子嗎?

斯科特:是在我告訴他之後才知曉的。那是兩個電影人敞開心扉,沒有任何矯揉造作地交流,這種的情誼在我拍《銀翼殺手》的時候仍延續著,所以當片方想要一個大團圓的結局時,斯坦利就給我拍《閃靈》的拷貝了。

《異形》中的艾希

Deadline:後來片方並沒有請你回來執導《異形》續集,而是請了詹姆斯·卡梅隆。那部續集不同於第一部,給人感覺更像是坐過山車。

斯科特:嗯,詹姆斯就是這樣,他的設計方式和他的整個過程就是"過山車"。當我得知《異性》要拍續集時,我其實已經在為電影著手做點新東西了。卡梅隆人很好,那天他打電話給我說,「聽著,我要拍這部續集了,這真的很難,你的怪獸太獨特了,它廣為人知,要讓觀眾再被它嚇到真的太難了」。他說,「我想用更多的動作戲,軍隊作戰的方式來拍續集。」我說,「行吧。」而那也是我第一次真實感覺到,「歡迎來到好萊塢」。

Deadline: 當你從續集接班導演的電話里得知你的《異形》要拍續集時,是什麼感覺?

斯科特:詹姆斯·卡梅隆和我經常聊天。我們算不上是朋友,但我們會聊天,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Deadline: 那次掛斷電話后你是啥感覺?

斯科特:我不會告訴詹姆斯,但那次我真的感到很憤怒也很受傷。我知道我做了部很特別的電影,但它就是一次性的。在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是個破損的貨物,因為當時的我正試圖從《銀翼殺手》的惡評中恢復過來。拍《銀翼殺手》時,我真的感覺自己拍了一部非常特別的作品,然而試映片就是場災難。

《銀翼殺手》最終剪輯版海報

由我剪輯的《銀翼殺手》版本在公司的架子上放了差不多 10 到 12 年吧,直到在1992年的聖莫尼卡電影節(SantaMonica Film Festival)被意外發現。

那時有人說,我們挖點老電影拷貝拿出來放,圖個樂兒,所以他們給華納公司打了電話。然後這個偉大的華納公司居然把《銀翼殺手》的電影底片弄丟了,這算什麼事啊?之後有人慌了,跑到抽屜里找到了一個寫著《銀翼殺手》的拷貝,拿出來也沒檢查過,就送到聖莫尼卡去了。

後來他們準備放映這個版本,但那是個剪輯拷貝只有部分傑瑞·高德史密斯(JerryGoldsmith,作曲家)和我的音樂創作。這份拷貝的結尾我們重新剪輯了下,讓它變得更完整。所以最終,這個版本去掉了德卡的旁白,還原了那個我稱之為黑色電影的結尾——德卡德盯著手裡的獨角獸摺紙看,點了點頭,然後就和他的女友走了。這個版本的重映影響力就像炮彈發射一樣,飛得到處都是。

我當然知道,這部電影有著以往電影從未有的科幻片形式,因而也成為了後來大多數電視劇和科幻電影的模仿標杆。我的意思是,我很好地詮釋了反烏托邦的社會秩序,我認為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而現在,它一再地被其他電影模仿著。

Deadline: 但卡梅隆打電話給你這件事,足以打擊任何人的信心。你是怎麼找回自信的?

斯科特:我做了很多俯卧撐,打網球,把網球打得稀巴爛,然後張羅著下一部電影。我當時已經準備和湯姆·克魯斯、扮演黑暗之王的蒂姆·克里和早就息影的米婭·薩拉拍《詭秘怪談》(Legend,1985)了。諷刺的是,我決定要做的事是當時迪士尼還沒做過的。我那時就一直在想,為什麼不拍一部真人版的卡通片呢?

當然,25年後,迪士尼一次又一次地做著真人卡通。但那時的我拍片時,只能按照童話故事裡的字面意思來布景,幾乎沒有任何數字加工。我們必須打造個森林,仙女們的妝造也得是真的,蒂姆·庫里飾演的惡魔等等,都很了不起……這對我來說是一次極好的成功體驗。

湯姆和米婭·薩拉在《詭秘怪談》

Deadline:現在的你不再像以前那樣輕易受傷了。你才在《紐約客》上發表了一篇長文。有些歷史學家在TikTok上質疑《拿破崙》預告片的真實性,而你多多少少地表示,你有權利講述你的拿破崙故事,並用你的敘事方式帶著觀眾走。我看了這部電影,除了對歷史吹毛求疵之外,我不知道他們還有什麼不滿。你很優雅地沒給拿破崙穿上氨綸衣服,賦予他飛行的能力,來迎合數字時代人們的口味。所以,你認為在網路上,人們對你電影評頭論足、管東管西,會給你帶來麻煩嗎?

斯科特:你提了三個問題。我認為我們對年輕一代的挫折感有部分責任,怎麼說呢,這種挫折感和政治的混亂有關,和他們唾手可得的電子設備有關。他們可以整天玩遊戲,而不是爬到樹上,到河裡游泳,甚至偶爾從樹上掉下來摔斷腿。這些都是內化的娛樂。

超級英雄的偶像化只是連環畫的延伸。由此可見,要寫一個連環畫故事並將其成功地拍成電影是非常困難的。我並不是超級英雄迷,儘管我曾經很喜歡連環畫,也覺得有幾部《蝙蝠俠》拍的還不錯,還有理查德·唐納導演的那部《超人》電影抓住了連環畫的傳統。但有趣的是,隨著我們做視覺效果的提高,一切都變得越來越不真實。現在,扮演超級英雄似乎成了演員們賺大錢的借口。

《拿破崙》劇照

Deadline: 有沒有人曾向你發出過拍超級英雄電影的邀約,讓你很心動?

斯科特:是的,有人邀請過我,但我說不了,謝謝,我不適合。我拍過兩三部超級英雄電影。我覺得西格妮·韋弗在《異形》里是個超級英雄,羅素·克勞在《角鬥士》里是個超級英雄,哈里森·福特在銀翼殺手裡,也是個反正統的超級英雄。不同的是,這些電影的故事會更XX的精彩。

Deadline:這些人對拿破崙去埃及,靠近棺槨中取出的乾屍的畫面提出了很多歷史方面的批判。你為什麼要拍這個畫面?那具乾屍是法老嗎?

《拿破崙》劇照

斯科特:那具屍體不會是圖坦卡蒙,也許他是一個不太重要的法老。拿破崙軍隊突襲了埃及,拿走了當地許多精美的文物,包括現在矗立在巴黎協和廣場的方尖碑——埃及艷后「克里奧帕特拉之針」。拿破崙在外國進行了大量掠奪,比如在義大利,他們從米蘭大教堂拿走了所有精美的藝術品。

我曾看到過兩幅很棒的畫,一幅是一個男人坐在馬上凝視著獅身人面像,那男人就是拿破崙。所以我想,我的電影里得有這個場面,因為沒有人拍過拿破崙在埃及的戰役。事實是,他們很輕鬆地佔領了那裡。我想那時的埃及人很快就投降了,甚至沒發生什麼衝突。因此,在那種特定的時空,拿破崙軍隊能在埃及盡情享樂,當法國軍隊盯上那些非凡的文物並決定把它們帶回法國時,拿破崙就在現場。

《拿破崙》劇照

另一幅畫也是拿破崙和一群優雅的軍官站在那裡,看著人打開一個埃及棺木,裡面有個被繃帶包裹了或許有3000年的木乃伊。我想我必須得把這個場景放在電影里。這是兩個宇宙的奇妙對位,是拿破崙·波拿巴的現代宇宙和法老的古代宇宙的對立與碰撞。

所以電影里的屍體是個不那麼重要的法老,但他仍是法老,所以屍體才會被做防腐處理,並以那樣一種方式埋在棺材里。

巴黎協和廣場的方尖碑

在片場里有件有趣的事,我們在拍這個部分時,演拿破崙的華金站在一個盒子上,他脫下帽子放在棺槨上面,仔細盯著法老。然後,他輕輕用手去觸碰了下法老那像牛皮紙一樣的皮膚。突然。法老就滑到一邊,把華金嚇了一大跳,電影在繼續拍著,華金開始了即興表演,當他下來,我說「卡」的時候,他問,「這是你做的嗎?」我說:「不,那是個意外」,但那畫面真是太棒了,嚇得他屁滾尿流的。

《拿破崙》劇照

Deadline:《紐約客》的那篇報道還提到《拿破崙》的發行商索尼影業總裁湯姆·羅斯曼說你就是拜登連任的理由。你曾說你不想涉足政治,但是被塑造成一個行走的美國總統廣告,感覺如何?

斯科特:我不知道這是種冒犯還是恭維。我猜他的意思是,喬·拜登雖然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但他仍然是一個行走的智囊團。如果我是喬,我會考慮做副總統的後備人選,畢竟年紀大了,在那位置肯定也會有所作為。但我非常欽佩他,上帝,在參議院幹了50年,現在又遇到了最詭異的困難情況——現在是當美國總統最糟糕的時候,經歷了疫情和兩場戰爭。

《拿破崙》劇照

Deadline:還是那篇《紐約客》的文章。你把寶琳·凱爾(PaulineKael,電影評論家,曾在《銀翼殺手》上映后撰寫電影批評文,該文讓導演十分沮喪)的評論拿出來給記者看,得到了一個奉承的評價,所以這算是洗冤了?

斯科特:那是當然,《紐約客》的記者很好。畢竟從《銀翼殺手》上映后,我就把寶琳·凱爾那篇文章裱起來掛在辦公桌後面了。那是個提醒、一個警鐘。當你以為你已經掌握了一切的時候,你其實什麼都不懂。製作《銀翼殺手》是我一生中最艱難的經歷。但因為我在廣告方面經驗豐富,所以我付出的和得到的一樣多。那個記者看了這篇文章后說,她以文辭強悍而出名。我說,強悍。她剝了我的頭皮!他說,好吧,好吧,好吧。

雷德利·斯科特

Deadline:你和已故的弟弟托尼·斯科特(TonyScott,曾導演過《壯志凌雲》等電影)的關係很好,他也是名偉大的導演,風格與你截然不同。你們是搭檔,你最懷念他什麼?

斯科特:搭檔?好吧,說到以前的事,我上的皇家藝術學院是一所非常好的大學,但我讀的時候還沒有電影學院。我慢慢轉到了平面設計方向,那就意味著攝影和製作,因此我學會了用測光表和膠片沖印。我也想過成為一名時尚攝影師,因為那在當時是個前衛的職業。我喜歡這個想法,因為這個世界對我而言非常有吸引力,當然,我還能從中賺很多錢,遇到漂亮的女性,於我而言,也很有吸引力。

托尼·斯科特和雷德利·斯科特在2010年不列顛獎的頒獎禮上

但我有種更強烈的感覺是,我得拍部電影,當時的我羞於承認這個想法,因為聽起來太荒謬了。後來,我在皇家藝術學院的某個儲物櫃中,發現了一台嶄新的瑞士寶萊克斯(Bolex)16毫米、可以運行一分鐘的發條攝像機。我不知道它為什麼在那,所以找到部門負責人,和他說:「聽著,我們要放假了。我想借它拍部電影。」他說:「除非你有腳本,否則我不能借給你。」我說:「好吧。」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周,我寫了個劇本,名叫《男孩和自行車的故事》(Boyand Bicycle,1965),並把它的故事板做了出來,做的很完美。我把劇本拿給他看,他說,「好的」,還給了我 65英鎊和攝影機、測光表、三腳架。他說:「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拍攝,記得把它完好無損地帶回來,要保持器械乾淨,讀讀使用手冊吧!」

就這樣,我假期帶著它們回了北方的家,我的弟弟托尼·斯科特,會賴床到中午(這和後來的他完全相反)。那時,我媽就會抓狂地說"起床!!」於是我就去叫醒他說:「走,我們去拍部電影,把你給拍進去,但你要幫我搬設備。我開老爸的車,我們去哈雷(Harley)拍這部電影。」他說:「哦,不。」我說:「就這麼辦,下床吧。」

《男孩和自行車的故事》劇照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每天都把他從床上拉起來一起出去拍攝。每當我在想,下一步該怎麼做、等著鏡頭、削著鉛筆、盯著腳本和故事版時,他就會在那站著說:"哎喲喂,這也太無聊了。」我說:「給我去買包煙、兩個三明治和一瓶可樂,然後滾蛋。」於是我給他錢,讓他去買吃的。

但是在他的出演下,我們還是完成了那部電影。那時,我困難地剪出了這部電影,現在它的膠片已被英國電影學院(British FilmInstitute)收藏了,真的就是部16毫米膠片的電影。有趣的是,托尼和我也在不知不覺中,開啟了我們的電影人生。

Deadline:影響並改變托尼用了多長時間?

斯科特:托尼比我小六歲,那時他在一所私立學校讀書,片子剪好后,我對他說,過來看看。從那刻起,他就被震撼了。我們有魔法,我們有一個故事,而他就是銀幕里的主角,同時也是畫外音。電影里還有車流聲、音樂和配樂。

在此之後,他就一直追隨著我的職業生涯。後來,他去了利茲讀書,再後來又來到皇家藝術學院。他讀書那會已經有電影學院了,托尼在那拍出了我見過的最好的兩部學生電影。就這樣,他的職業生涯也開始了。

在雷德卡和塞頓之間一個冷颼颼的地方,我們就在那兒拍電影。我很想念他,你說的對,我們曾經非常親密。

托尼·斯科特

Deadline:你曾在一個雜誌中說了個故事,你和他爬過懸崖峭壁,差點沒死掉,而托尼救了你。所以在那之後,你還會和他一起爬山嗎?

斯科特:你在開玩笑吧?絕對不可能了!他後來又爬過義大利的多洛米蒂山,還爬過兩次美國的埃爾卡皮坦山峰。我宣洩放鬆的方式變成了打網球,我打網球能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托尼受不了網球,我也永遠不會去挑戰埃爾卡皮坦山峰。我對他說,你XX在開玩笑吧,那可是4000英尺高的垂直峭壁。

Deadline:你最近拍攝的電影《古馳家族》(2021)和《最後的決鬥》(2021)時間間隔極近。這兩部雄心勃勃的電影都是在新冠疫情后電影業復甦時上映的,為何兩部作品都沒大賣?以及你是否已經到了只要拍能讓你開心,反映你的視角的電影,就足夠了的階段?

《古馳家族》劇照

斯科特:是這樣的,這就是答案。如果你是一個畫家,你只會用這種方式繪畫:那天早上的光景,我喜歡它或不喜歡它。如果你不喜歡,就在四個月後回來再看一遍,就知道該怎麼做了,然後你會嘗試去重塑它,而這就是電影製作。

《最後的決鬥》劇照

最後,我從寶琳·凱爾對《銀翼殺手》的評論中吸取了教訓,她給我上了一課。在拍了《銀翼殺手》后,我認為我做了一件很特別的事,並且做到了,它是一部長青之作,裡面有那麼多偉大的想法,現在人們還在源源不斷地從這部作品中汲取養分和靈感,來製作其他電影。我對它非常滿意,我不是那種自負的人,但我知道這部電影很特別,儘管它複雜棘手。

但是寶琳·凱爾用四頁紙的電影批評就毀了我,你不能忽視這點。所以我有段時間很低落,感覺很受傷。但是後來我將這篇電影評論裱了起來,放在辦公室里,提醒自己要面對這些聲音,而這其中唯一重要的事,就是——我自己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