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黃曉明在去油膩的路上，任重而道遠。

作者|殷慧雅\編輯|孤 鴿

黃曉明又上熱搜了。

好在這一次不是因為負面新聞，而是因為演技「回春」。

在新劇《潛行者》中，曾被戲稱為「油王鼻祖」的黃曉明，憑藉對角色的詮釋重新獲得了觀眾的認可，甚至在大結局播出后，仍有觀眾表示欲罷不能，「有點上頭」。

同時，《潛行者》收視率也表現不錯，開播以來穩居央八黃金檔第一名，在酷雲平台創下收視率均值和峰值雙高，僅次於今年的劇王《狂飆》。

似乎這一次，黃曉明憑藉演技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然而，事實是否真的如此？

老天爺賞飯吃

黃曉明的演藝之路，頗具戲劇性，從「出道即巔峰」到「高開低走」，似乎是轉眼間的事情。

他長相條件好，俊朗有神，屬於「老天爺賞飯吃」一類，7歲時就有導演找上門來邀他拍戲，但當時的他害羞內斂，對表演完全不感興趣，錯過了機會。

也是機緣使然，到了高考時，他還是報考了北京電影學院，當時他對戲劇、影視這些表演藝術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純屬抱著試一試的念頭參加的。

少年時的黃曉明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考試之前，他意外遭遇車禍，不得不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去面試現場。父親還開玩笑說：「要是曉明抽籤表演鐵拐李，一定能過！」

考場上，考官出題讓他表演捉蛐蛐，他的回答讓人哭笑不得：「老師，我不會，青島沒有蛐蛐。」

即便如此，黃曉明最後還是被破格錄取了。在老師看來，他雖然是塊木頭，也是一塊美麗的木頭，而且是可造就的木頭。

本以為是陪跑的命，沒想到卻逆風翻盤。都說演藝圈走紅是「玄學」，其實進入演藝圈的很多故事也是玄學。

在專業的學習錘鍊中，作為一塊璞玉的黃曉明，開始散發光芒。在校期間，他就接了不少戲，比如《愛情不是遊戲》《我們結婚吧》等，因為形象好，一開始就獲得了男一號的位置，在圈內已小有名氣。

好運還在延續。2001年，畢業沒多久的黃曉明，獲得了參演古裝大劇《大漢天子》的機會，扮演少年漢武帝劉徹。雖然還顯稚嫩，但好在表演真摯動人，和陳道明對戲也不怯場。

彼時20歲出頭的黃曉明，五官端正，劍眉星目，誤打誤撞地塑造了一個真實、飽滿、令人過目不忘的劉徹，至今仍是不少觀眾心目中的白月光。

《大漢天子》劇照

憑藉《大漢天子》這部劇，黃曉明也迅速攀升至一線演員行列，開始擁有巨大的資源。

隨後幾年，他在金庸劇《神鵰俠侶》中飾演孤高桀驁的楊過，在《鹿鼎記》中飾演刁鑽油滑的韋小寶，在民國劇《新上海灘》中出演瀟洒深情的許文強……這些都是經典IP的改編劇，且已有成功形象在先，但黃曉明的表演，賦予人物另一種特質，給人印象深刻。

而在諜戰大片《風聲》里，他打破陽光向上的偶像形象，飾演了狠厲陰鷙的日本軍官武田，剃成平頭，留起鬍渣，眼神犀利，對地下黨員的殘忍手段，讓人恨到骨子裡。有觀眾評價：「這是他演得最好的角色。」

2013年，在陳可辛執導的《中國合伙人》中，他飾演男主角成東青，樸實的造型中帶有一絲喜感，但對事業有著執著的追求，最後實現人生逆襲。本片獲得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影片獎，而黃曉明也憑藉精彩的表演，獲得最佳男主角。

這是他出道以來的第一個重要獎項，36歲的黃曉明，到達人生高光時刻。

《中國合伙人》劇照

從表演感受上看，黃曉明並非天賦型選手，但好在氣質上樸拙真摯，又能踏實勤勉，練就了紮實的基本功，所以能勝任多元化的角色，正邪都能演。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黃曉明會在實力派演員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時，沒想到他一不小心「觸礁」擱淺，踏上了一條「萬劫不復」的「油王」之路。

從神話到笑話

或許是認為之前的角色有些同質化，想要嘗試更多類型，《風聲》之後，黃曉明開始減少接觸古裝劇和年代劇，轉而沉迷於在偶像劇里扮演霸總式角色。

2010年的《泡沫之夏》成為了黃曉明演藝生涯中的一次滑鐵盧。他飾演的男主角洛熙，造型土氣雷人，行為舉止間想突顯王子氣質，卻讓人倍感尷尬，尤其邪魅一笑時，分外油膩。該劇在豆瓣評分也是不及格的5.9分。

但黃曉明並沒有及時懸崖勒馬，反而在浮誇的路上一發不可收拾。在2015年的《錦繡緣華麗冒險》中，他扮演的左震，一言不合就強行壁咚的行為，讓觀眾直呼辣眼。

《錦繡緣華麗冒險》劇照

電影作品也不盡如意。2015年，他與楊冪搭檔出演電影版《何以笙簫默》，兩人沒有擦出任何火花，豆瓣僅3.9分；2016年他參演的古裝神話片《封神傳奇》，在裡面扮演二郎神楊戩，豆瓣僅2.9分。2018年出演的中外合資片《金蟬脫殼2：冥府》，豆瓣3.2分……

一部又一部質量堪憂的影片，極大地消耗了黃曉明的口碑，很多人質疑他選劇本的口味。在這樣的糟糕項目中，他的演技得不到任何發揮，更談不上進步。

戲里浮誇的黃曉明，戲外同樣「霸總」范兒十足。2019年，在參加《中餐廳3》時，他以掌控者自居，強勢自我、固執己見的性格引發全網的調侃，尤其那句「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一舉成為內娛的經典「油王語錄」。而這句話也足見他受偶像劇的影響至深。

也就是在這時候，「明學」開始盛行。被「霸總」形象反噬的黃曉明，從前途一片光明的演員，變成了網友口中的「明學家曉明哥」。很多人忘了他也是有代表作、有獎項傍身的影帝。

從神話到笑話，有時候就差一句油膩的情話。

《中餐廳3》劇照

黃曉明後來直言，處於低谷期的他，感到全世界都在唾棄自己，也開始理解一些藝人選擇輕生的行為，甚至表示自己也曾萌發相似的念頭。

幸運的是，他還算清醒，沒有就此自暴自棄。他明白，與其沉溺於負面情緒里，不如積極反思，做出改變。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演藝之路，嘗試「洗掉」身上的「油味」。

之後，在電視劇《鬢邊不是海棠紅》中，他飾演八面玲瓏又重情重義的商人程鳳台，雖然還是「霸總」，但言行間沉穩有致，觀眾明顯感到沒那麼油膩了。這部劇入圍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豆瓣評分高達8分。黃曉明重回民國劇賽道，逐漸找回做演員的感覺。

《鬢邊不是海棠紅》劇照

在電影《烈火英雄》中，他飾演消防特勤中隊長江立偉，為了演好角色，拍戲期間在生活中也穿著消防服，只為找到最真實的感覺。有網友評價：「外表可以靠妝發，氛圍可以靠道具，而真實的眼神和氣質卻最難表現，這次黃曉明演活了一個真心英雄。」

憑藉這個角色，他再次獲得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男主角獎，重新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當回顧那段跌落谷底的日子時，黃曉明說了這麼一段話：「那個時候確實很難，當你身上的爭議太多，當你演的戲可能不是那麼的盡如人意時，你就會被擠掉這個資源，平台最好的戲也不會找你，最好的導演也不會找你。」

正是在那個階段，黃曉明真正認識到，作為演員，必須懷有一顆虔誠與敬畏之心。

「去油」任重道遠

這一次的諜戰劇《潛行者》，黃曉明再次回到了自己擅長的民國題材領域，飾演潛伏在汪偽特工總部的共產黨員方嘉樹。

擁有多重身份的方嘉樹遊走於刀尖上，蟄伏在黑暗裡，巧妙隱藏著自己的潛伏者身份。第一集開頭，他坐在76處審訊室，穿著馬甲襯衣，眼神中帶著狠戾，就讓觀眾眼前一亮。

隨著劇情的推進，黃曉明的高光之處比比皆是。比如當方嘉樹和陶玉玲（蔣欣飾）談起自己在睡夢裡都要時刻保持警惕時，原本堅定的目光中顯露出疲憊，但又一閃而過，詮釋得恰到好處。

《潛行者》劇照

而在之後海潮犧牲的情節里，方嘉樹表面上從容淡定，但關上門的一剎那，向下的嘴角和微微聳動的肩膀還是讓觀眾感受到了他對於戰友犧牲的痛苦。隨後他坐在床邊的無聲哭戲，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但展現出這個角色內心複雜。

不少觀眾覺得，黃曉明是下了功夫去琢磨思考的，所以呈現出來的表演更為內斂和細膩，能讓人自然而然與之共情。

不過這部劇本身依然存在不少問題，比如劇情上的漏洞比較多，諜戰較量設計得也過於簡單，全員的智商也不夠腦洞，所以儘管收視率很高，豆瓣評分僅5.5分。

這幾年，黃曉明的作品質量有了肉眼可見的進步，但或許受長期以來的慣性思維影響，他還是時不時會在一些細節中暴露出「爹味」的蛛絲馬跡。

前幾天，黃曉明在《中餐廳7》中與許光漢的對話引發了不少討論，節目中，黃曉明直截了當地問許光漢：「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生小孩？」這番毫無邊界感的「爹味」發言遭到網友揶揄：黃曉明好像村口親戚，問東問西，誰來救救許光漢。

可以說，黃曉明在去油膩的路上，任重而道遠。

《中餐廳7》截圖

黃曉明在形象特質上的曲折變化，其實也是許多演員的困境，暴露出演員在職業發展中出現的一些共性問題。

演員這個職業，面臨多重壓力，需要在觀眾審美和市場需求的雙重擠壓下力求生存。有時候，為了賺取商業價值，可能會傾向於選擇當下主流的角色和表演風格，然而外界的審美風潮並不是一成不變的，一旦風潮過去，很可能成為槽點。

十多年前，在城市化進程中，霸道總裁式的角色確實很受歡迎，代表著觀眾對有錢階層的好奇。但隨著經濟整體發展，創業潮興起，霸總角色便失去神秘性。特別是女性主義的崛起，更是讓不少觀眾對於該類角色產生反感。

因而在角色選擇上，演員需要時刻保持敏感，不僅是對市場需求保持敏感，更要對社會和觀眾的審美保持敏感。如何不斷打磨表演方式，豐富審美觀念，創造出具有現實質感角色形象，是演員的基礎性、也是永恆性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