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荊斬棘》新一季開播。

舞台三大看點。一是蔡國慶、王耀慶這種渾身是梗的 " 顯眼包 "，不端架子、會搞氣氛，貢獻了不少笑點。



第二是 " 吃 " 了防腐劑的哥哥。代表人物陸毅、胡兵，擱那兒一站啥也不幹，就能打破媽媽和我的審美次元壁。



第三是回憶殺。比如不靠臉、不搞笑，用幾句哼唱就攪得大家心中漣漪陣陣的傳奇男人陳楚生。



雖然陳楚生和湖南衛視決裂過，但畢竟已時隔多年。去年陳楚生和快男的導演龍丹妮還在一檔節目中上演了世紀大和解。



披哥辦了三季，前幾年陳楚生事業發展平平，夠不上披哥的門檻。如今趕上 0713翻紅，就像同樣來錄製披哥的張遠說的，中年人賺錢為上，機會擺在眼前，哪還有那麼多糾結。



儘管如此，初登節目的陳楚生還是讓人有點彆扭，因為他是真沒啥綜藝感。

哥哥們初見面時 i人陳楚生表現得相當社恐，基本待在自己的熟人圈。好不容易決定起身社交一下，結果因為分不清李玖哲、張鎬哲搞了大烏龍，當著前者的面唱後者的歌，一旁的兄弟趕緊把他拉走。



到了內部試歌環節，同組的王櫟鑫和俞灝明很快被氣氛帶動，唱到脖子上青筋暴起。陳楚生則在一旁冷靜地和導演討論能不能降調。要不是認識陳楚生，你都懷疑旁邊坐著的是這倆藝人的經紀人吧。



放在過去，很難想象陳楚生如何能在一檔要拼流量的綜藝中混出頭。但今年不同，回憶殺成了各大綜藝的流量密碼。而這東西不是拼來的，陳楚生天生就有。

初舞台陳楚生沒有選自己的成名曲，而是選擇了偶像齊秦的《原來的我》，在 0713 的四人中打頭陣。



這首歌妙就妙在，沒聽過歌的新粉會被陳楚生的音色擊中，在用戶相對年輕的 B 站小朋友們打趣他是" 齊秦用聲帶生的兒子"。

老粉的感觸就更深了。因為《原來的我》也是當年陳楚生在快男 "9 進 7"比賽時選擇的曲目，那些成為我們青春註腳的人存在即是回憶，就像有網友說："我以為我不會追星了，結果陳楚生一開口我哭了。"



不到 2 分鐘的表演，16 年一晃而過。

16 年前，他是大家一票一票投出的《快樂男聲》冠軍；16 年後，人到中年的他再次站在這個舞台，恍惚時間倒流。



那場時代記憶和全民狂歡，陳楚生只是一面鏡子，照出 80后一代人的年少與青春。那時候的他們還有五顏六色的夢，那時候通往夢的路，雖然荊棘密布卻也鮮花盛開。



1997 年 16 歲的陳楚生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把吉他，是他的哥哥陳楚龍靠在摩托車修理店當學徒的收入，攢錢給他買的。

他們一家四口生活在海南三亞的一個農場里。陳楚生的父母是從廣東支援海南島建設的知青，在島上養育了兩個兒子，也呆了大半輩子。



陳楚生從小不自信。但在偶然接觸到搖滾樂、流行樂，尤其是迷戀上了 Beyond樂隊后，音樂為陳楚生打開了另一扇門，他開始自學寫詞、彈吉他。三年後陳楚生鼓起勇氣和父親提出自己要去深圳見世界。父親沉默許久，還是答應了，聯繫到了在那邊開餐館的老友，把小兒子介紹去做工。

在千禧年，十九歲的陳楚生正式成為一名深漂。



陳楚生最著名的那首歌里有這樣一句詞：當火車開入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從來就沒有見過的霓虹。

這座當時走在改革開放最前沿的城市，給了漂流少年奇幻的機遇。陳楚生在餐館幫工不久就認識了隔壁琴行的老闆，兩人沒事就在一起交流音樂，隨著陳楚生彈吉他的水平突飛猛進，對方把他介紹到酒吧做駐唱。



酒吧是個複雜的社會，陳楚生曾被醉酒的客人拔了吉他線，還被潑過酒。

當 2007年湖南衛視宣布舉辦第一屆《快樂男聲》時，陳楚生的人生剛好來到了一個岔路口。一方面他和女友已相戀六年、感情甚篤，正在考慮結婚生娃，就此安定；但在這個關口哥哥卻突遭車禍，陳楚生意識到成名或許可以真正改善家人的生活，他背著吉他坐上了通往西安唱區的火車。



在陳楚生猶豫要不要參賽時，製作方湖南衛視也不看好他，因為對於一檔選秀節目來說，26 歲的他似乎太過 " 高齡"。

除了年齡問題，陳楚生也不會花活兒。別的選手要麼炫技飆個高音，要麼來點勁爆舞蹈，即使唱跳雙廢的，也知道在造型上下下功夫。相比之下陳楚生有種格格不入感，次次都是一個人抱著一把吉他，一支話筒演繹一首歌，單調得很……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正是這樣的他，深深地打動了觀眾。



觀眾喜歡聽陳楚生唱歌，喜歡他用獨特的聲線訴說著自己的過往。

陳楚生還有一項殺手鐧，就是多年積澱將他的原創能力打磨得無比堅實，他能用很快的速度寫出新歌，按蘇醒的話說，比賽比到後面別人早就沒新歌可唱了，陳楚生還有、還有。

像陳楚生在當時創作的《有沒有人曾告訴你》等歌曲，不僅折服了韓紅為他打 call，更風靡手機彩鈴，讓 09號選手陳楚生收穫了越來越多的粉絲。在一個手機用的是小靈通、還能用 Q 幣投票的年代，" 花生 " 們奔走相告地給他拉票。

到快男決賽夜，陳楚生以 331 萬票擊敗了 257 萬票的蘇醒成為總冠軍，而整場比賽觸達的觀眾人數高達 3億多。陳楚生一夜成名。



後來陳楚生談到成名的感受，說沒紅時候想紅，紅了才發現，"人在最紅的時候最悵惘"。



作為湖南衛視捧出的首屆全民選秀男冠軍，陳楚生理論上應該獲得最好的資源。但在一年半后也就是 2008年的跨年夜，本該在零點登場的陳楚生，沒有出現在舞台上，用最激烈的方式揭開了和公司天娛的矛盾。



此後故事向狗血劇方向發展。

天娛連續幾天登報找人，呼籲 " 浪子回頭 "，一周后陳楚生現身，正式提出解約。隨後雙方對簿公堂，天娛提出了 227億的天價違約金，讓人哭笑不得。最終陳楚生支付公司 650 萬元，買回了自 ‍ 由身。

‍



‍

回溯這次出走事件，有兩個細節頗耐人尋味。

其一，陳楚生不滿被當 " 搖錢樹 "可以解約，但為什麼一定要用放鴿子這種決絕的方式？一個廣為流傳的說法是在跨年當天天娛瞞著陳楚生找來他的女友、安排合唱，這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因為陳楚生在一次採訪中說過："可以用任何方式娛樂我，但絕不能娛樂我的感情。"

其二，在陳楚生不告而別後，頂替他的是同屆快男張傑。在比賽里只獲得第四名他和當時的緋聞女友謝娜合唱了情歌《明天過後》，自此張傑成了湖南衛視真正的" 親兒子 "，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離開天娛后，陳楚生又走了一步錯棋：與華誼簽約。

當時的華誼主攻電影，很難在音樂上給陳楚生太多資源。解約風波后的陳楚生突然就從萬眾矚目的冠軍滑落到華語音樂圈中 " 消失的他"。

其實在被公認糊掉的十多年間，陳楚生並沒閑著。即使唱片行業落寞，他還是以三年一張的速度發著專輯。而且為了獲得關注度、宣傳自己的歌，有時他還必須做許多和創作無關的事情，比如到綜藝里去跳水、垂釣。



我印象很深的是前幾年陳楚生還參加了一檔演技類綜藝，和一個 90后的愛豆一起演《鹿鼎記》，倆人都不專業，表演到一半直接被評委按了暫停鍵。當時於正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還算中肯的話：既然唱歌是專業，演戲真的不行就算了。



站在台上的陳楚生表情幾分尷尬、幾分落寞。

不過後來在一次採訪中，陳楚生說只要能保證還有一定的創作時間和自由，自己完全可以接受去做 " 那種賺錢的工作"。產生這種心態改變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或許和陳楚生有了小家庭有關。2014 年他宣布和相戀 13年的女友結婚，五年間兩人有了兩個兒子。



家庭不僅讓陳楚生必須學會考量現實，在被資本拋棄的那些年也為他提供著最強勁的支撐。出門賺錢、回家陪娃的陳楚生過得不像藝人倒像上班族，收穫了世俗的平和。

今年陳楚生在北京辦演唱會，9 歲的大兒子 Demo還和他一起登台、打了架子鼓。表演之後父子相視一笑，能看出來他們之間那種用了很多時間陪伴才會有的默契，那個瞬間很戳人。



生活狀態的變化同樣潛移默化地影響著陳楚生對自己和湖南衛視矛盾的態度，二者從老死不相往來到逐漸破冰。

2019年陳楚生以踢館歌手的身份參加了芒果台綜藝《歌手》，據說是有明星臨時退出后曾經相熟的導演打給了他，陳楚生臨時改變行程、救急上場。此後陳楚生談到了當年從老東家出走，他說在當年的事情中沒有壞人，自己早就放下了。



有人指責陳楚生慫了，曾經明知會被封殺也不肯妥協，如今卻 " 主動求和 "。

我倒覺得與其說陳楚生向資本低頭，不如說十年後他選擇和 26歲的自己、錯過的機會和不紅的事業和解。



放下包袱的陳楚生沒有拒絕老東家的綜藝邀約。

2022 年《歡迎來到蘑菇屋》和《快樂再出發》兩檔綜藝意外火爆，給他的事業也帶來了 180° 的大轉彎，包括陳楚生在內的幾位 07快男再次獲得觀眾的青睞。



很多人都好奇，娛樂圈和新一屆的觀眾為什麼會再次選中了這群自嘲再就業群體的過氣藝人？我想有兩點至關重要。

首先最重要的是 " 實力仍在 "。無論是去年的蘑菇屋還是今年的披哥，別看 0713平常插科打諢，但節目的收視高點往往還是這幾個人開口唱歌時，大家不禁慨嘆這些早就遠離歌手核心圈的人基本功是一點都沒荒廢，不愧是當年民選的偶像，"沒有背景、沒有資本、全靠自己唱出來 "。



其次，他們的人生與觀眾形成了很好的 " 經歷共情 "。去年寫 0713翻紅的文章里我寫過這樣一段話：在失重即將到來時，每個人都希望抓住一點希望。我們不願意再看一個人多麼命好，而更想看看曾經命好的人，被命運打翻在地，啃了一嘴泥之後，如何繼續活得像個人樣。

這點在陳楚生身上尤為顯著。他被命運選中過也被狠狠擊落過，此後十多年從名利圈 " 銷聲匿跡 "沒有摧毀他的創作能力；因此一旦放下恩怨且有機會乘風而上，依舊能展現出碾壓同行的實力——這樣的勵志故事，充滿普通人最熟悉的江湖氣。

最後分享一則和陳楚生有關的回憶：今年的五一假期我去音樂節看陳楚生。當天晚上他壓台表演，那是在 0713翻紅后第一次看他的現場，舞台上的他一掃失意，意氣風發。



演出前陳楚生還一改高冷地玩了個小幽默，他說：" 今天是勞動節，你們過節，我勞動。" 現場鬨笑。我想起在 2007年快樂男聲決賽的那個晚上，大屏幕上播放了一則他的短片，當時陳楚生說，不管我能不能拿冠軍，但七年也好，七十年也好，我都會唱歌，因為那是我的生命。

當一個人走過起伏半生，如今還能繼續活在熱愛的工作里，這樣的勞動，確實是幸運、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