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在#MeToo運動正如火如荼的時候,一篇報道引發了當年35歲的埃莉莎(Elisa,化名)的注意。這篇報道呼籲受到強姦和性侵害的受害者站出來發聲,重要的是把他們的經歷在訴訟時效期限前說出來,讓加害人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
這將埃莉莎的記憶一下子拉回了快30年前,在5歲到12歲期間,她被自己的保姆「永遠地傷害」了。
對於針對15歲以下兒童的性侵犯,訴訟時效期限是在該兒童成年後的20年,即38年。「時間不饒人啊。」,於是埃莉莎決定鼓起勇氣將自己的經歷說出來。
那是20世紀80年代末,埃莉薩一家剛剛搬到巴黎東部。她是家裡的第二個孩子,有一個已經十幾歲了的哥哥和一個弟弟。父母想請一個保姆照顧年幼埃莉莎和她弟弟。通過鄰居介紹他們找到了附近高中的一位管理員,她和自己的丈夫一起住在學校里。
這對夫妻很快就成為了孩子們的「奶奶和爺爺」。這下孩子們在晚上、周三和假期里都有人照看了。如果保姆要去辦事,她的丈夫就會負擔起照看孩子們的責任。他在汽車行業工作,經營著一家柔道館,並且喜歡談論泰國。
當男人照看孩子的時候,他常常讓她弟弟去操場玩耍,方便自己單獨與伊莉莎待在一起,強迫她進行一些她忍受了很多年的「儀式「:在她脫掉衣服,他撫摸她並為她手淫。
在小學低年級期間,伊莉莎終於察覺出了這種「儀式」的不對勁。
在又一個難熬的夜晚后她哭得很傷心,告訴男人要把發生的事情告訴自己的父母。男人懇求她不要將這件事情說出去,為他保密。之後,每次「儀式」過後,男人都會給她50或100法郎。(約合5或10歐元)
伊莉莎把這些錢都拿去給自己的弟弟買了禮物。她的祖母對這些錢的來源感到疑惑,於是把這事告訴了伊莉莎的母親。但當母親問起的時候,伊莉莎什麼也沒有說。她太害怕了,不敢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伊莉莎是個「沉默、內斂、不願惹麻煩」的女孩,她通過埋藏心底的方式處理情感。
伊莉莎一位六年級的朋友說,她也是在很久之後才發現了伊莉莎不可告人的秘密。非常不幸的是,這位朋友也曾遭受過性虐待:「受害者們會相互支持。」
而在父母眼裡,她「待人和善,謙虛,且樂於助人"。因此他們不明白她為什麼連新年祝願都不願意對「奶奶和爺爺」說。
等伊莉莎成長到青春期,她向父母提出自己照顧弟弟,因為她太害怕弟弟也會經歷同樣的事情。這才讓伊莉莎得以從男人的魔掌中掙脫了出來。
在一次生日派對上,伊莉莎又遇到了男人。她感覺自己幾乎無法呼吸,也無法說話。男人伸手去抓她的胳膊,但她終於說出了口:「別碰我。」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男人。
後來在一次家庭聚餐中,伊莉莎的母親很擔心一位看起來不太好的年輕客人,勸她把自己的痛苦說出來。感同身受讓伊莉莎崩潰了,終於向家人說出了她的經歷。幸運的是,她的父母和兄弟都相信了她。
2017年,當伊莉莎提出控訴時,她已為人母。而那個侵犯了她的男人,泰迪·B.(Teddy B.)已經87歲了。
為了加快訴訟進程,伊莉莎的律師查爾斯·莫雷爾(Charles Morel)提起了民事訴訟。
當提起快30年前發生的事情時,男人是這樣為自己辯解的:「我們必須教導她,我們又沒辦法知道小女孩的腦子裡在想什麼。她總是坐在地上,擺出一些有點……雙腿張開的姿勢。如果她碰上一個頭腦有問題的人,她可能會被強姦,但我不一樣。我知道我什麼也沒做。」
當接受審訊時,男人的女兒和妻子都驚呆了。但這位與他結婚了67年的女人選擇相信伊莉莎:「這些事不可能是伊麗薩編造的。」
查爾斯在庭審上痛斥泰迪「想把秘密和謊言都帶進墳墓」。
泰迪的律師則稱:「當你因三十多年前的行為出庭時,你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無論是對被告還是對受害者來說,這都是不能令人滿意的。」他曾對訴訟時效提出過質疑,但沒有成功。
法官辦公室的代表說:"擁有如此多的背景信息、如此多的持續而詳細的證詞是非常罕見的。」伊莉莎的心理醫生也在調查過程中提供了證據:她難以啟齒的經歷、她的精神創傷和自我折磨……所有這些都為指控提供了可信度。
本周二,埃莉莎終於等到了屬於自己的審判。她的丈夫、弟弟、母親和六年級的朋友一起擠在法庭的長椅上,緊張得喉嚨發緊。
法官對她說:「儘管他不在這裡,但這仍是你伸張正義的時刻。」法庭認定泰迪·B.在她5至12歲期間對她進行了長達七年,多達200多次的侵犯。介於他的年齡和健康狀況,他被判處五年有期徒刑,緩刑執行。
埃莉莎在證人席上時而流淚,時而露出寬慰的微笑。
她說:「感謝你們考慮了所有這些因素。如果我沒有經歷他讓我經歷的一切,我就不會在這裡。這段時間很漫長,痛苦,曲折。除了我仍然承受的創傷外,還有等待這一刻來臨的痛苦。」
「我被困在一個矛盾中,他得活到審判的這一天,儘管我只想讓他立刻下地獄。我的生活建立在流沙之上,感覺搖搖欲墜。我的餘生都會受到傷害,但邁出這一步對我有好處。」
而這時,埃莉莎已經41歲了。
等了三十年,她終於,通過自己的勇氣,得到了自己的正義。